务虚笔记_二十二结束或开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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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结束或开始 (第5/8页)

 “茶呢,还是咖啡?”她问。

    “哦,茶,还是茶吧。”

    “抽烟吗?”她递过烟来。

    “哦,我自己来。”

    “嘿,你还是别抽了,好吗?”——不,这不是说L,是在说另一个男人。

    “呵,他的心脏不太好。”她客气地解释,然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嗔怒,对着另一个男人:“喂,你听见没有?你的心脏,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那个男人的心脏不太好,而这个男人的心脏你已无权干涉。F还说什么来——美丽的位置?

    “可诗人也在抽呀,”另一个男人说“我总该陪诗人抽一支吧?”

    嗔怒很懂礼貌地退却,换上微笑:“那好,就这一支…”

    三个人都笑,虽然并不可笑,虽然L心里一阵钝痛。

    “L,你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嗯…你算凑合吧。”

    “还长跑吗?”

    “偶尔,偶尔跑一跑。”

    “嘿,听听人家!可你一动也不动…”

    谁一动也不动?噢,还是说的另一个男人。而这一个已经是人家。

    另一个男人不说什么,靠那支香烟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天慢慢黑了。打开灯,拉起窗帘,窗帘轻轻飘动,搅起一缕花香。

    窗外很热闹,一团喊声热烈或是愤怒,在吵架,五六条高亢的喉咙在对骂。屋里却很安静,一时找不到话题了。不是准备好吗,看来怎么准备也不会太好。F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上帝不允许一个人把他的梦境统统忘掉得干净,就让梦停留在最美丽的位置…所谓最美丽的位置,并不一定是最快乐的位置,最痛苦的位置也行,最忧伤最熬煎的位置也可以,只是排除…只是排除什么来?

    “忙吗?这一向都在忙什么?”

    终于抓来一个应急的话题。

    “噢,一般,自己也不知道瞎忙什么,你呢?你们呢?”

    “都一样,还能怎么样呢?”

    “喝茶呀,别客气,这茶不错…”

    “哎哎,好,好…”“真正的‘龙井’,今年的新茶,怎么样?”

    “嗯,不错…”

    又找不到话题了。远处,那几个人的架却还没吵完。不是找不到话题,是在小心地躲避着一些话题,一些禁区,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这样的世界上、这样的世界所建立的规则中、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微笑里,埋藏着的或者标明着的禁区…又让F医生说对了:世间的话并不都是能够说的…但这样的场合又必需得说点儿什么。说什么呢?切记不要犯规,主要是不能犯规,其次才是不要冷场。

    酒茶上桌了。真是车到山前必在路,至少眼下没有冷场的威胁了。大家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话题一下子变得无限多了:可以说鱼,可以说rou,可以说多吃青菜对血压以及对心脏的好处,可以褒贬烹调的手艺,可以举杯祝酒,祝什么呢?一切顺利,对,万事如意…可以对自己的食欲表示自信但对自己的食量表示谦虚,可以针砭铺张浪费的时弊,可以摇头不满时下的物价,可以回忆孩提时的过年,可以怀恋青年时胃口的博大…但这是一种有限的无限(注意不要犯规):可以说的可以无限地说,不可以说的要囚禁在心里,可以说的并不一定是想说的,想说的呢,却大半是不宜说的。还有分寸,还有小心,还有戒备、掩饰、故作的幽默、必要的微笑、不卑不亢、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彬彬有礼…对了,F是说:只排除平庸。F是说:只排除不失礼数地把你标明在一个客人的位置上,把你推开在一个距离外,又把你限定在一种距离内——对了:朋友。这位置,这距离,是一条魔谷,是一道鬼墙,是一个丑恶凶残食人魂魄的浮云,轻飘飘随风而散…

    日光灯嗡嗡地轻响,一刻不停。现在窗里和窗外都很安静了。

    L觉得非常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反正他是一个无人管束的男人。脸上微笑的肌rou非常累,测定着距离的目光非常累,躲避着禁区的神经非常累…我想大家都是一样,都很累,包括刚才那几个吵架的人一定也是累了,这会儿正躺在哪儿喘气呢…

    “哎,你知道张亮现在在哪儿吗?”

    好极了,又想想一种可说而不犯规的话题了。

    “噢,他嘛,还是在银行…”

    “会计?”

    “不,出纳。每天点钞票,不过都是别人的。”

    “喂,喝呀,别光说。”

    “唔——不行不行,我可没什么酒量。”

    “开玩笑,你才喝了多少?来来,来…”

    “李大明呢,在干什么?”

    “练摊儿呢,租了个铺面房。”

    “卖什么?”

    “服装,中药,家具,火腿。逮着什么卖什么。”

    “呵别,他可不能再喝了,他的心脏。这虾不太新鲜,凑合吃吧。”

    “唔,挺好的,真的…”

    “怎么样,你最近又写什么呢?”

    “没有,什么也没写,嗯…”“嘿,我刚发现,你这双鞋不错嘛,多少钱?”

    “你给开个价?”

    “二百…嗯,…二百五!”

    “卖给你。”

    “一百九?”

    “五折卖给你。”

    “什么?!”

    “八十。”

    “胡说,不可能!”

    “处理的,最后的两只都让我买来了,一只42号,一只43号。”

    这回可以多笑一会儿了。

    L想:是不是可以告辞了?不行,这么快就走好像不大合适…

    “不不不,我也不能再喝了。真的。”

    “要不要点儿汤?”

    “汤?好吧汤…唔——够了够了。”

    “据说今年夏天会更热,你们没装个空调?”

    “是,是拉算装一个。”

    “听说何迪已经是局长了,是吗?”

    “不错,那家伙是个当官的料。”

    “楚严呢,最近你见过他没有?”

    “没有,没有,这么多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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