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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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2/7页)

唱。

    志摩也引吭高唱一曲英国民歌。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寺中和尚被吵醒,悄声走到舞台上,看到这番群魔乱舞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就像骤然来到了阿鼻地狱。

    “喂,喝外国酒吗,小和尚?”一个叫花子拿着酒瓶踉踉跄跄地朝和尚奔去。

    和尚吓得连连后退。他攀然看清坐在正中那个戴眼镜的“皇帝”原来是常来寺中与方丈喝茶吟诗的徐家大少爷,差点昏倒在舞台上。

    (二)

    在混饨、sao乱的梦境中,被一片耀眼的光芒惊醒.睁开眼,满屋子白得透亮。太阳xue处跳动着,头疼欲裂。披衣趿鞋,推开窗户,啊,外面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雪。雪花还在无声无息地往屋檐上、树枝上、石头上堆积,愈来愈厚;原有的生硬的轮廓失去了,一切都显得柔和、静穆。

    头痛减轻了。心上似乎也被涂抹了洁白、柔美的雪,感觉到一阵愉悦的幽冷、清冽。

    故乡的雪比伦敦的雾实在美丽得多。

    他提起最后一瓶从国外资回的威士忌,出门找朋友去了。

    脚下发出“滋滋”的声音,一步一个脚印,深深的。

    昨晚似乎和什么人在一起喝酒胡闹来着?想不起来了。用心地想,头又痛了;管它,不去想它。

    雪花在空中飘飞,落在他的头发上,粘在他的眉毛上,钻进他的衣领,躲入他的袖管,还有的,吻在他的嘴上,化成一滴清凉的露水。他添了添,甜津津的。

    一丝凉意潜入他的心田,成了诗的旋律: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飏,飞飏,飞飏,——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飏,飞飏,飞飏,——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突然,一阵凄凄戚戚的呢喃语声撞破了志摩遐思的灵翅。他驻足四顾。

    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兀坐着一个妇人。雪花把妇人和石块裹成浑然的一体,宛若一尊连座的石像。她穿着土布根袄裤,头发蓬乱、神情恍惚。石头旁边是一座新坟,坟头盖着几张油纸。发着暗浊的黄光,还没有完全被雪水濡湿。

    路旁有几棵乌柏树,高高的,向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枯枝秃干。

    两只乌鸦站在枝头发愣似地瞧着无食可觅的茫茫白地。

    志摩朝妇人走去。

    妇人慢慢转过脸来。她的脸色是姜黄的,凹陷的眼窝里有两只失掉的凝滞的眼睛。她迷惆地瞅着志摩,脸上毫无表情。

    志摩又站住了。

    妇人重新转过头去,沉入自己的悲哀。“我的儿,我的儿啊,娘叫你,你为什么不响,不答应一声啊。”她的声调平板嘶哑,不颤抖,也没有眼泪。“小四儿啊,你再叫一声,哭一声啊。”

    志摩走到她的身边,低下头,伫立着。“这…油纸,是你盖的?怕打湿坟头?”他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对这位丧子的妇人说。

    “是…你的儿子?”

    妇人没有抬头,混浊的眼珠子稍微转动了一下。“…我的小四儿,本来好好的,活蹦鲜跳…突然喊头疼,在床上翻来滚去…唉,三天三夜!请了郎中先生吃了药也不中用,一直叫,叫得我撕心裂肝…叫着叫着就咽气了…临咽气时瞪着眼睛望着我…他舍不得去呀…唉,三岁的小囡就懂孝顺了,每夜到梦里来寻娘…我抱他,给他米糕吃…昨夜,他哭着说冷,我去买了几张油纸盖在坟头…”

    志摩的眼角涌出了泪花。

    妇人突然转过身来,伸出脖子,用两只枯瘦粗糙的手紧紧抓住志摩的衣角“先生,你说,我问你,你说,盖这几张油纸够吗?小四儿就不冷了吗?”

    志摩打了一个寒酸。

    “小四儿说他冷?”

    “是的!他哭着说,娘,我冷,我冷…”

    志摩伸出手去捏住妇人冰凉的手,缓缓地、有定地说“你替他盖上油纸,他就会暖和的,就像睡在你胸口一样暖和,他就安稳地睡了。你也可以放心回家了。”

    “不,我要守着小四儿,”妇人乏力地摇摇头“等他醒了,我要唱山歌讲故事给他听。他每天都要听的。”她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也好。那你就在这儿再坐一会吧。”志摩温和地说。

    你就坐在这儿吧,让悲哀将你凝固成一座石像,作为人生的象征。

    与朋友喝酒赏雪的雅兴一点儿也没有了,他向回走去。

    他想起昨晚与乞丐们在东寺戏台上喝酒的情景。对他们,可以尊重人格、施舍钱财;对这样一个遭途失子之痛的不幸妇人,又能给予什么样的安慰?一点发自衷心而又于事无补的怜悯与同情又算得了什么?又能宽解她的惨痛悲哀于几微?

    面对着人生的众多苦难,他感到惶惑、无望。理想的色彩也因之而黯淡了。

    志摩将手中的酒瓶用力地扔出去。酒瓶在空中画了个大弧圈,远远的跌落在雪地,瓶颈斜翘在雪层外面。

    他走过祠堂。

    由于与幼仪离婚的事,父子之间的隔阂始终未消。回家后不数日,志摩就独自搬来东山新盖成的乡贤祠内住下。

    祠堂的大厅,供着历代忠臣、孝子、清客、书生、达官、显贵以及徐家先祖的神抵。大厅隔壁是节孝祠,多是些跳井的、投河的、上吊的、吞金的、服盐卤的、吃生鸦片和火柴头的贞女烈妇,以及无数咬紧牙关的望门寡、抱牌位做亲的、教子成名的节妇孝妇。窗子外面是一条小河的尽头,上架一条藤萝满攀着磊块的石桥;桥对面一片大坟场,墓墟累累,常有野狐出没。入夜,招魂叫姓的就开始游曳了:前面一个男子手拿一束稻柴,嘴里喊着一个名字。“屋里来!“XXX屋里来!”声调悠长而又凄凉;后面跟着一个身穿红柿祆绿背心的老妇,撑着一把雨伞,低低地答应那个男子的叫唤…

    志摩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着,读书作文。

    家麟已在屋子里等着。”少爷,你出去了。这是太太自己烧的冰糖甲鱼。”他慢慢地从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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