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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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3/7页)

?”

    一多摇摇头。“说受我的影响,不敢当。不过,我认为,新诗,若不走格律化的路,是行不通的。志摩以前有一些作品我就不敢恭维;正像子离所说,除了分行来写之外,简直跟散文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说着,把颈脖埋在衣领子里,一蓬乱发在香烟的青雾之中犹如暮霭中的蒿莱。“歌德说过:‘有约束才有自由,在限制里方能显出身手。’这话是一切艺术的真谛。离开了一定的法度,便无所谓艺术;譬如赛球,须有种种规则之约束,方能磨励球艺、分出高低、决出胜负。倘若比赛双方随意乱奔瞎夺,便不成其为竞赛了。”

    “对极,对极!”子离拍掌说。

    “不过…”志摩透过两个眼镜片看着一多说“你对我的诗的批评,我完全接受,那些东西我现在连看都没有勇气再看了。不过…你说一定要走格律化的路,我还有些疑惑。须知现代人的精神天地,已非古人所能比拟。舌诗的严密纤巧的韵贝郴律,是古代人的细腻而狭窄的精神感受的表现形态所需要的。现在对新诗来规定许多限制,我看难免会妨碍和削弱想象力的奔驰和情趣意辞的拓展…”

    “不,志摩,听我说,”一多又摇摇头“中国旧体诗词的平仄、押韵的定则,英文诗里的抑扬顿挫的分组,这绝不是人为强加的桎梏,而是语言本身的音乐性所揭示的一种基本结构。我们现在虽说用语体文写新诗,但其文字仍然是那些干年流传下来的汉字,所以不能不摸索出一种新的、更适用于我们的表现所需的格律来…”

    “那么,类如把每一句的字数都定为一律的那种形式,也是必要的吗?”志摩又问“古人,像李太白的七言古诗,不也往往在打破这种定则?”

    “这…当然还需进一步研究,”一多回答道“总之,漫散无际、节律杂乱、浮词冗语,不能体现出诗之所以为诗——其凝炼美、其音乐美、其建筑美…最近,听说孙子潜对语体诗的节奏规律作了一些研究,这是值得注意的。总之,让我们继续努力探索吧!”

    “徐先生!”

    梦家的声音把志摩的思绪唤了回来“嗯?”

    “您出神了。”

    “是呀,我突然觉得自己又走回到一多先生的那神秘的黑屋子去了…那时,我们真的结成了一个诗坛呢,闻先生的那屋子,真是一个神妙的庙堂!那时我们常常有争执、辩论,有时甚至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可是,劲儿也就在这争辩上!”

    “我们现在也有这样的野心,想结起一个小小的诗坛…”

    “应该有这样的野心!这也就是雄心嘛!我举双手同意!一定成为这诗坛的忠实同志!”志摩举起双手。

    “我们希望,这小小的诗坛,早晚可以放露出一点小小的光亮。”

    “小,但一直向上!”志摩说。

    “小,但不是狂暴的风所能吹媳的!”梦家说。

    “…我们对着晦盲的未来,岂不也应有同样光明的指望?”志

    摩又说。

    一篇发刊词的底稿,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产生了。

    当晚,志摩就给孙大雨《子潜》、邵询美、饶孟侃等好友发信征求意见和约稿了。

    志摩对创办一个《诗刊》的积极心情,正是他对《新月》的政治色彩越来越浓厚的失望心情的反映。他又一次以新的激情、怀着新的希望向诗神奔去…

    (十六)

    一九三○年九月,蔡元培辞去北大校长职务;十三月,蒋梦麟接任。他请胡适出任北大教务长。

    一天,胡适偶然读到志摩不久前发表的一首题为《生活》的短诗: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境蜒,

    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手扪索着冷壁的黏潮,

    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

    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

    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他读着,感到一阵窒闷,眼前浮现出志摩在上海陷入了经济困难、家庭生活不上正轨、杂事缠身的苦闷中的忧愁莫名的面容。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志摩对生活已经走投无路。感到绝望的心情的写照。”他对自己说。

    他写信给志摩,邀志摩北上辅佐北大校务。

    志摩接信大喜,急忙同小曼商量。

    “你怎么去得?”小曼扬起眉毛“以前中大、光华两地赶来赶去已经累坏了你,难道还能插上翅膀再飞到北平去做事?”

    “再兼北大、中大当然不行,”志摩侧着头想了想“就把中大的课辞了吧。”

    “北平…不要去了吧,摩,家在上海,我在上海,你为什么要到北平去呢?“

    “不,北平我非去不可。适之盛意来邀,我怎能推拒?”志摩说得很坚决。

    “辞了中大的课,不又要得罪人?那些学生也会难过的,上次你离开光华,家壁他们不是都非常失望、惋惜?”

    “这…也没有办法了…曼,我们干脆搬到北平去定居吧,好吗?”

    “我…不想去。摩,上海的家安顿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这你也知道。不要离开上海吧…”

    “不,我再也不想在上海呆下去了!”志摩提高了声音说。

    小曼一怔。“为什么?”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我实在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我的一生事业都要毁了!”

    小曼的眼泪上来了。她知道这是志摩对自己的一种谴责。以前她虽然也感到志摩对眼前的一切都是不满的,但他从来没有用如此明确的语言说出来过。

    她抽泣着。

    她没有法子改变自己。以往长或养成的习惯,周围环境的影响,都形成了一股惯性,使她向着一个地方滑去;这种滑行牵曳着

    志摩,败坏着他的心绪、分散着他的精力、扰乱着他的思想,妨碍着他的事业,这些她全知道。她感到对不起他。可是她没有法子改变自己。这需要巨大的自制力和意志,可是她没有。身体的孱弱磨完了她的精神力量,她只能任自己一天天这样地滑下去。

    小曼一流泪,志摩泄气了。他坐了下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摩,依了我吧。”

    “适之那里我是无论如何要去的。这样吧,中大的课辞掉,我仍在上海住家。北平、上海两头跑。”

    “你又不是铁打的身骨,这样支撑得住吗?”

    “不要紧,小曼,我可以坐飞机来去,那是快得很的。”

    “坐飞机?”小曼抹着眼泪笑了“你想得倒美。机票多少钱一张?北大能给你多少薪水?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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