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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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6/7页)

最喜爱的是翡冷翠——这是志摩给佛罗伦萨取的一个美丽的名字。

    他们在群山环抱中的一座幽雅别墅里租了两个房间。房主蒙皓珊女士热情奔放,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园子里有美木繁花,鸟声不绝,最动人的是夜莺的歌唱。

    上山或下山,在晴好的五月傍晚,不出几步,就进入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道旁树枝上垂挂着累累果实,伸手就可采撷,一咬满口鲜汁,令人迷醉。晚风是这样温馨、柔和,从繁花簇拥的山林里吹拂过来,带着一股悠远的淡香,渗和丝丝滋润的水气,摩挲着颜面,轻绕着肩腰。这时,他俩的身子、灵魂与大自然融合一体,同在一个脉搏里跳动,同在一个音波里起伏,同在一个神奇的宇宙里悠然自在。

    他们在青草里坐卧,草的翠绿唤起他们童稚的活泼;他们在幽静的山路上,挥臂狂舞,看着自己的身形变幻,好似树木的枝叶在婆挲弄影;他们在石旁水畔想息,信口哼唱乐曲的片断,这是莺燕的啼鸣启迪了他们的乐感。

    他们的胸襟跟着漫长的山径开拓,他们的心境随着澄蓝的天字宁静安定;他们的思想情感和着壑间的清溪,谷罅里的幽泉,时而一碧到底的清澈,时而泛起成章的波动;流,流,流入凉爽的橄榄林中,流入妩媚的阿诺河去…

    他们深深认识到大自然是一部最伟大的书。只要你用自己的灵性读通了这部书,你在世界上寂寞时,有所慰抚;困顿时,有所希望;苦恼时,有所凭藉;挫折时,有所鼓励;软弱时,有所督责,迷失时有所指点…

    翡冷翠的夜是由诗,音乐、花朵、鸟声、梦、云、爱情…人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混合起来造成的。他打开窗子,月光像水一样泻进来,淋了他一身。他变成银白的了。远峰、树秒、水响、虫鸣,他又岂肯辜负这美丽的月夜?

    他拿起笔来写了一首七十四行的长诗《翡冷翠的一夜》。

    (二十一)

    小曼去大觉寺休养。

    她是在西山脚下坐轿子上大觉寺的。山路很难走,坐在轿里滚来滚去像坐在海船上遇见大风狼一样的颠簸;她生平第一次坐这玩意儿,差一点滚了出来。

    走了三里路,快到寺前,只见一片片的白云,白得好像才下过雪,山石树木都看不清,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满都是白,她惊异极了。

    这分明是暖和的春天,身上穿着蘑薄的夹衣,微风一阵阵吹来入夏的暖气,为什么跟前会有此景?

    她低头问轿夫;“你们这儿山上的雪,怎么到春天还不化?”

    那矫夫走得满头是汗,听了小曼的话,他一面擦汗一面问她:

    “大姑娘,你说什么?今年的冬天比哪年都热,山上压根儿没下过雪,你哪儿瞧见有雪呀?”

    “你们看那边满山雪白的不是雪是什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几个轿夫都大笑起来。“真是城里姑娘不出门,连杏花儿都不认识,倒说是雪,你想五六月里哪来的雪呢?”

    什么?杏花儿!她简直叫他们给笑呆了。

    顾不得他们笑,她只乐得恨不能跳出轿子一口气跑上山去看个明白。天下真有这种奇景么?

    忘记身子是坐在轿子里,她伸长颈子直往前看,急得抬轿人大叫:“姑娘,快不要动,轿子要翻了!”

    一连几晃,几乎把她抛下山涧去;这一下才吓回了魂,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再也不敢乱动了。

    走过一个石山顶才到了平地,一条又小又弯的路带着一群人走向大觉寺。两旁全是杏树林,一直到山顶。

    他们在树荫里慢慢往上攀,鼻子里全是花香,有一种说不出的甜味。小曼从未想到人间还有这样美的地方,乐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左一转右一拐,四周不见别的,只是花,雪白的花,一尘不染。

    回头看见跟在后面的人,慢悠悠地往上走,好像都在幻景里似的。

    她一口气登上了山顶,站在一块高高的峰石上,定一定神举目远眺,啊!对面山坡上照过来的斜阳,使雪白的杏花顿呈无限的艳丽,她很不能纵身一跳,到花丛里去打一百个滚——只是怕压坏了粉嫩的花瓣儿。

    她又发现山谷中有一片碧绿的草,几间茅屋,三两声狗吠鸡鸣,一幅陶渊明笔下的田家景象,风情无限。她忽然想:摩,让我们在山里隐居吧,花二三千块钱买一座杏花山,每年结的杏子,卖到城里就可以度日;造几间平房,竹篱柴扉,再种下几样四季菜蔬,每

    天在阳光里栽栽花种种草,养几个鸟玩玩,这样的日子比做神仙都美…

    一天疲乏,到了晚上,大家都睡得正浓,小曼想着志摩,不能安睡,窗外的月光又在纱窗上映着逗她,便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只见一片白色,照得梧桐叶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她不怕夜露的湿寒,一直跑出庙门。一群不知潜歇在何处的小雀儿被她吓得惊起向杏树林子里飞。

    这时,一阵芳香,熏得她好似醉酒,脚下不由得踉跄了;清风阵阵,轻轻抚着她的身子,明月依傍着云块,定定地看着她。这迷人的春色,又勾起她对远方诗人的思情了。一阵心酸,她索性躺在梦草上闭着眼睛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似梦非梦地睡了,也不知有多久——忽然好像听得你那活泼的笑声如珠子似地在我耳边滚:“曼,我来了。”又觉得你那有力的手,紧握着我的手往嘴边送,又好像你那顽皮的笑脸,偷偷的偎到我额边抢了一个吻——这一下我吓得连气都不敢喘,难道真是你回来了吗?

    急急地睁眼一看,哪有他半点影子。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身上盖满落花,花瓣儿粘在唇边…

    她不觉恼怒起来,站起身,拿花枝儿出气,用力拉拽,花瓣儿纷纷坠下,落得她满身满头是杏花;林内的宿马以为狂风骤起,一阵惊叫往四下乱飞。

    一个美丽、宁静的月夜叫小受那无名的恼怒给破坏了。她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不留下他?为什么让他走?

    幼仪在意大利待了半个月就回柏林去了。

    志摩给泰戈尔写了一封长信:

    …亲爱的老戈爹,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如何抉择,是

    (一)续留欧洲侯你再来,还是(二)我六月左右赴印度打算

    与您在山迪尼基顿见面…无论如何,我非见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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