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冯唐_第二部春6-1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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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春6-10 (第4/10页)

方圆、曲直,形体的长短、肥瘦品品呼应起来,散聚离合,找找吴昌硕的浑穆古拙,黄士陵的刚健劲挺…

    至于常言的“气质”在这,便是文?表现出的气韵,咂摸它是如何在不同的脸上怎生地流动,如何显出秦权,诏版,镜铭古陶的意态来。

    挺好。

    我的牙生得很有特点:一是傲然不群,没一颗在应该的地方呆着。二是空灵,尽得中国古典诗歌的衣钵“行气如空,行神如虹”

    自然,有人摇头晃脑“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我也就索性每天多叫他几声,让他在狗洞子里多进出几个来回!(所以身上公认的优点少得可怜,但各科先生,各位学友一致认为,我至少还是很有礼貌的,见面总不忘打招呼)。

    可心里清楚,这是赌气,不是科学,上帝保佑,今儿在“印面”这个比喻里找到了合理解释,这叫残缺,这叫破边,这叫古朴。懂么,老外?

    挺有经验的人讲,中国之所以人口多,是因为有八亿农民,很多地方相当落后,没有电,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电影队一年难得来一,二次,于是日头一下山,大家就上床干那件最简单方便的娱乐。与此相似,学生坐在学校里,没有电视,没扑克,只有书,书,书,也只好学,学,学。

    我的骨子里大概天生有种不安分的东西,总想改变点什么,我们这样的年龄不应该为又熬过一天而欢心。

    于是星期五,拉上几个同志(好在不是人人都像黄根)趁着月黑风高,溜出门去,电影、录像、狼荡他一晚。十一、二点再翻墙进来,人鬼不知。有一段几乎成了惯例,直到有一次叶胡豁出去睡个晚觉儿,突击检查,天公不做美,抓到了两个没聊完的小朋友和正翻墙的我们。星期六的回家就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骑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唱回去,天好蓝,树好绿,有几枝迎春也开了,疏疏的几枝,黄得可爱。卢浮宫关门了,蒙娜丽莎就不美了,今天,这天,这地,才属于自已。

    街上的行人赶路像是逃难,全然不理会周围有什么变化。他们当中,一百个里也未必有一个,约略知道柳树哪一天返翠,哪一天漂了第一场春雨。比起他们我应该知足了,一周里还能有一两钟点,什么也不干,细细听听自己的魂灵说些什么,随它天南地北,心游万仞。

    平常不坐公共汽车,是怕耽误时间,以现在的观点,周末偶尔坐回也挺好。学校虽然还是老样子,白汗衫,蓝裤子,日历牌样几张面孔,可学校外的世界变化真快,一周不见,人又漂亮许多。一个车厢里,总有一两个稍稍耐看的,旅程就不会无事可做。首先,得挑出她长的缺陷。尤其对化过妆的,更要拨乱反正。这一点至关重要。人对至美的东西有股恐惧,挑出了错才能安心。然后可以慢慢看了,看看她到底哪点耐看。

    她跑不了,车挤又躲不开,也不好说什么(太对不起人家了)。记得有一次,遇见一个人,长得很高,难得的是,不显得不均匀,不显得傻。咂摸一路她的高,以至下车的时候自己的脑袋撞到了车门的上梁。好疼。

    遇上对自己路数的人,彼此笑笑,望几眼,心情好的时候,闲扯几句,很浅的一种欢喜,下车后大家各奔东西,无再见的道理,很浅的一种失落,一种惆怅,心板上便又铃了幅浅浅的影子。

    两个人仿佛两条直线,不平行,变在一点,又注定永远分开,只有这一点的缘分。古印度人认为两条河交汇的地方一定是圣地。我想,两颗心交汇的地方,一定是彼此的圣地了。

    仿佛抬头望见朵极美的云纹,一眨眼,便被风吹散了。

    不觉到家,见了比往日天天见显得更亲更慈爱的mama,欧,久违了,我的丑丑的小屋,我的书!

    下午,补一觉。床已经小了,我头顶上沿。脚踹下沿,仿佛在充电器里充电的电池。小屋没变小,是我长大了。

    觉醒,衬着脑子清醒,涂黑几页稿纸,调制一篇两千来字的文章。

    晚上有晚上的事。几乎每天夜里,我临街的小窗户却能捞进很好的星星,任你去读。

    还有两墙的书,一本本死盯着你,看你怎样分出谁是妻,谁是妾,今晚要谁陪。

    缓缓地陷进从旧市上捡回来的老式转椅(包着铜钉,雕着花,很贱),觉得自己是一个富有四海的君主。

    8

    花开了,春光nongnong的,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杨花柳絮漫天,漫地的飞起来,笑着追人跑,少年人的心溶在眼睛里,眼神也就学那杨花柳絮,近着亲着心里梦里不知不知念过多少遍的那个粉红的名姓的主人,柔柔的风透进衫子,轻轻拥托着你,走起路来飘飘的。

    我们的球踢得多起来,邻近的玻璃店主任对采购员说:“多进点3毫米的,旺季来了。”

    我这帮小兄弟踢起球来,不顾一切。球就是一切。我说不清楚踢球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是跑出得一身臭汗?是撞破在胸口上,英勇勋章一样的伤疤?是大呼小叫引来的似无意的眼神?但我清楚,在一个冲顶,下边啃着地,看着球从右角斜飞入球网的时候,在涮过俩人,轻拨入网,和跑过来的同伴轻轻一拍手的时候,…有一种醉人的力感,有一种被承认的幸福——“我,不可战胜。”我永忘不了那次得了冠军,抬着空气水箱,往回走,队里最弱最小的根2唱:“meimei你大胆地往前走”小到做出一道半天没抠出来的难题,读出两三句《道德经》。大到横刀立马几十万军队飞灰烟灭,轻轻的点起一枝香烟。力感,力感,被世界承认自己强有力的感觉。这是男孩子一辈子追求,享受的东西,女孩子只是其中不大的一部分。

    其实,他们干什么都这样,不顾其它,学是学,玩是玩,想她是想她。

    这才是真正的洒脱,所以,难怪成天玩的男孩子往往比天天啃书的女生学习成绩好。鬼知道是她看书,还是书看她,鬼知道是她想看书,还是她想人家看她看书。所以,踢球上对草坪里偶开雏菊道“早安”没人夸你风雅。

    最美的是星期五,第四节体育课,踢出一身泥,冲个冷水澡。

    “芦柴棒。”

    “板。”

    当然是说我。

    “你大爷。画报上说夏奈尔时装店聘的独家模特,一米八一,五十五公斤,和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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