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不是天使(天使和魔鬼做姐妹)_泮坑神庙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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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泮坑神庙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第4/4页)

ly昏倒?”秦小姐叫起来“划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

    秦晋摇摇头,眉宇间刻着一个“川”字:“我也不清楚。船划到湖中央,夕颜忽然说晕船。我们就靠了岸。上去才发现,那一片是墓地。本想穿过墓地找点水喝的,夕颜忽然指着一个墓碑叫:‘怎么会是这样?’就晕过去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觉莫名其妙。

    找到那家小酒馆,夕颜已经醒了,唇青面白,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好像刚刚哭过,脸上似有泪痕。

    在夕颜的脸上,我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我能够清楚地分辨死亡的味道,就像蝙蝠于黑暗中辨别障碍物,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敬畏。从小到大,追着死神的脚步跑过太多次,以至于凡是他老人家出现过的地方,我都可以准确地嗅出那种阴郁的晦暗的气息。

    云家是个大家族,虽然活着的时候鸡犬之声相闻不相亲,但并非老死不相往来。

    送葬是云家的大节目,约等于半个世纪前的云府午宴。所谓身后哀荣,亲属当然是希望场面越大越好,来宾越多越好,所以总是不厌其烦地惦念起每一个远亲近朋,一一发出邀请帖子去。

    而姥姥向来逢请必到。

    姥姥很在意这些葬礼,因为只有收到讣告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曾经是云府的一员。能以云家人的身份参加云家亲戚的葬礼,在她看来是一种身份的承认。

    从三岁起,我便频繁地跟随姥姥出席各种葬礼,送走一个又一个血缘上的亲戚。其中有些人,是直到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在殡仪馆瞻仰过一次遗容。可是仍然要遵从家族的礼数为其披麻戴孝,磕头致哀。

    第一次看到死人从尸床上被投向炼尸炉时,我惊吓过度,狂叫起来,挣脱姥姥的手盲目地向前奔,两肋被大人抓住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了什么,拳打脚踢,一边受伤小兽般大声号叫着,一边仍疯狂地一次次奔向火炉。后来人们纷纷议论说不该让我来看送葬的,小孩子的眼睛太干净,八成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中了邪…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杀人。

    后来,便频频地手起刀落,快意恩仇了。

    再参加葬礼时,总有种恍惚的错觉,以为床上的人是被我在梦中亲手杀死的。我在暗中窥视着死者亲属的脸,在他们脸上辨识死亡的踪影,猜测他们是否已经窥破天机。

    渐渐地,我只要看到一个人的脸,就可以猜到她是否死了亲人。

    夕颜脸上的哀戚使我清晰地感觉到,她刚刚和死神碰过面,做了一场交易。

    秦晋递给她一杯水,关切地问:“好点儿了吗?是中暑?还是贫血?”

    “都不是。”夕颜摇摇头,无助地望着我们,神情恍惚“我看到了我爸爸。”

    “你爸爸?”秦小姐又叫起来“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你爸爸了?”

    “在墓园。我看到爸爸的碑。林大志之墓。我不知道爸爸原来已经死了,还葬在那儿。”

    “你爸爸叫林大志?他死没死你都不知道?”我们更加奇怪,怪不可言“会不会只是重名?”

    “不会的,墓碑上写着生卒年月日,是我爸爸的生辰。同名同姓又同时出生,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你爸爸在梅州?怎么从来没来看过你。”

    “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他了。”夕颜神情惨淡,凄然摇头:“我和mama只知道他来了梅州…我来梅州,就是为了找他…大学一毕业就来了,放弃分配,来到‘夜天使’,就是为了找他…”

    仿佛有风吹过。

    我忽然感到背上发冷——大太阳底下,一场没有预期的郊游,好好地划着船,忽然觉得头晕。被迫上岸,却发现那里有一座父亲的坟。而那父亲,已经失踪了八年…

    这样的故事,是生活中真实的发生吗?

    难道一切是冤魂引路?

    这阴冷的意外使我们的泮坑之游草草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发着抖。

    死生契阔,人世无常。我想起我mama,那个华丽的坚强的永远屹立不倒的女人。有一天,她也会生病,也会流泪,也会衰老,也会失意,甚至,也会一步步迈近死亡。

    如果,如果在泮坑的山坟丛中,看到墓碑的人是我,而墓碑上的名字是我mama,云岫。我会怎么样?

    不!不可能的!虽然我恨她,我巴不得她输,她倒下,她哭泣,可是我不要她死,不要!她是我mama,这无可改变,我惟一的惟一的mama,我的生命之源。

    死亡的想像使我窒息,我忍不住双手按在胸前。但是紧接着我意识到,这是刚才夕颜做过的动作,在小酒馆里看到她时,她正是这样一副模样,低着头,双手按在胸前,微微颤栗。八年期盼,万里寻找,找到的竟是一座孤坟,除了昏倒,她还能做什么?在她昏迷的一刻,她一定渴望过,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醒来后可以拒绝承认的错觉,甚至,她也许希望那不仅是昏倒,而是死亡,是结束,那样,便不必重新面对这冰冷尘世,而可以牵着死神的衣角,去寻找她失踪八年的爸爸…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仿佛与夕颜合二为一,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痛。

    吴先生开着车,将闲着的那只手按在我膝盖上,轻轻说:“别害怕,我会照顾你。”

    我浑身一振。他看穿我了?他懂得我坚强外表下的无助与不安?我忽然好想好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可是,我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涌出,后座却忽然传来了阿容的哭声。

    阿容将头埋在乾仔怀里,正哭得双肩哆嗦,浑身乱颤。乾仔有些不耐烦,摇着阿容肩膀说:“别这样,Wenny会笑的。”

    我摆摆手:“没关系,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们继续。”

    日夜颠倒的生活过久了,渐渐与世隔绝,与众不同,我们是“夜天使”是一群活着的鬼,有我们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与游戏规则,所有的价值观人生观与太阳底下的人都有所不同。

    自己也明白是异类,故而越发撒娇撒痴,放狼形骸,多少都有些神经质,且美其名曰真性情。

    说穿了,不过是逢场作戏。

    阿容过火的表演败了我的胃口。不想东施效颦,只得将眼泪和表白都窒住了,一时相对无语。反而更添几分离情。

    收音机里郑秀文反复地唱:“一个独自在发烧,另外那位唇上在结冰。负负得正,各取需要,多玄妙。也许上天不给我的,无论我两臂怎样紧扣,仍然走漏;给我的,无论过去我怎失手,都会拥有…”

    我闭上眼睛,听到我的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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