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仲明文集_风吹烟散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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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烟散 (第5/11页)

    “少爷他…”

    “混账!再去,死也要把他给我拖回来!”

    …

    “少爷他、他…”

    “阿丁!阿德!多带几个人去,把那个败家子给我捆回来!”

    …

    “你、?你叫我?”

    柳承先嬉笑着,指指柳存孝,又指指自己,似笑似哭,喋喋不休,诘诘不停,状似疯癫。

    “混账东西!”

    柳存孝啪的一个耳光打得柳承先转了三圈,像个陀螺。柳承先怔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歇斯底里,状若夜枭,令人浑身毛孔收缩鸡皮疙瘩乱出。

    “混账东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脸丢尽了!”

    “丢你的脸?嘻嘻,丢你的脸?我结婚丢你的脸?”

    满院子的宾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柳承先踉踉跄跄的来回晃动,指指这个,点点那个,嘴里不停的喊着。“你们听见没有啊听见没有?哈哈哈哈哈,呵呵,嘻嘻,他说我把他的脸丢尽了,丢尽啦,嘻嘻…”“阿丁阿德,快扶少爷回房快——”

    柳存孝来回的踱来踱去,胡子乱颤,全身不住抖动。

    阿丁阿德硬拖着柳承先进了洞房。

    柳存孝勉强平静下来,连连向在场宾朋道歉,老脸赧红如重枣。大家频频举杯。之后相互看看,纷纷告辞。顷刻间,院子显得空旷无比,只有一些凌乱的桌凳凄清的木立,茫然的看着到处飞扬的大红喜字。柳存孝喟然长叹,双眼润湿,老泪盈眶。

    “作孽啊——”

    “阿丁!阿丁!”

    “老爷。”

    “少爷酒醒了没有?”

    “少爷已经睡了。”

    “少奶奶呢?”

    “少奶奶还在床前坐着。”

    “哎——,去去,你去告诉少奶奶,回来回来,你去叫吴妈来,叫她去服伺少奶奶休息,好话多说几句,去去去,快去。”

    张凤芝透过盖头,朦朦胧胧的看到柳承先趴在床上,一阵阵的酒味儿漫过来,她不由暗自垂泪。柳承先自从进了新房,一直就趴在床上,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一眼都没看她这个新娘。张凤芝双肩不住抽动,她觉得自己很委屈。迎亲的队伍里没有新郎没有柳承先,谢客的酒席上找不到柳承先,入洞房来还不见柳承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男人。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柳存孝更是洛城名流,她没有能力说不,只能暗自垂泪到天明,她只能祈告菩萨,让柳承先日后好起来。

    吴妈在门口顿了一下,抬了下脚欲跨进房中,又停下来,拿手指扣了几下门,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进房中来。

    “少奶奶——”

    张凤芝抬起头来,幽幽流光的红绸在烛光中摇曳。

    “少奶奶,您该休息了。”

    “嗯。”“少奶奶,我来服伺您。”

    “嗯。”“少奶奶,少爷他——”

    吴妈看看四肢伸展趴在床上的柳承先,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吴妈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床边,收缩了柳承先的四肢,帮他翻了个身,拉起鸳鸯被盖在他身上。掖被角的时候柳承先忽然抓住了吴妈的手。“思漫思漫,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走——”吴妈使劲抽出手来,慌忙对张凤芝说:“少奶奶,少爷他喝醉了。我、我去给您打洗脸水来。”

    思漫——思漫——

    张凤芝听着枕边的柳承先(也许该叫丈夫)不断的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一宿没有睡好,一丝睡意都没有。她默默的流了一夜的泪,打湿了绣着鸳鸯的枕套。

    此泪几时休?

    此屈何时已?

    张凤芝日日以泪洗面。

    柳承先日日醉酒当歌。

    张凤芝黄莲苦肚里咽,已经到柳家三个多月。由夏至秋,而今秋雁已经开始南飞,她仍然是处子之身,顶着夫妻的名分,过着活寡的生活。柳承先视她如同陌路,正眼不瞧一下,黄衫飞白马,日日青楼下。对她的情分,恐怕还不如任何一家客栈里萍水相逢的人。她心中的恨日日增多,她胸中的怨越积越厚,然而她却依然无可奈何,她没有勇气去寻求解脱。

    天长地久有时尽,可这种日子何时方是了期?

    一年一度的庙会,在片片飞雪过后如期来到。

    苍茫大地,一片银白,触眼尽皆苍茫。

    张凤芝去庙会还愿,柳存孝着吴妈相陪,柳承先依然消愁于酒乡溺身在醉途。

    在千里纯白之中涌动着一片黑色,慢慢扩张,蔓延,从城北门一直延伸到离城十五里的关帝庙,蔚为壮观。

    拥挤的人流分开了吴妈和张凤芝。张凤芝并不急于寻找吴妈,原先在张家时她就来过这里不止一次。那个时候几个小姐和一众丫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不热闹。想起过去,念及现在,张凤芝一时黯然,悲从中来。

    只可惜,所嫁非人…

    张凤芝几乎不用发力便随着人流往前漫去。

    沉思中她被一阵恢宏的鼓声惊醒。那鼓声,直破云霄,如从远古上苍传来,锤锤击在人心之上。张凤芝被鼓声震动,吸引,拨开人群,循着那股强烈的震撼走去。

    张凤芝已经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她正走向有着银针般刺眼光芒的一片荒岗,一道道缓和的曲线在她眼前流淌。她走过了这曲线下咯吱吱作响的软雪,那声音在耳边回响。那鼓声,那粗犷的狂放的鼓声吸引她来到这个地方。

    她不知道,她将在这里碰到她宿命的悲伤。

    风在猎猎呼啸,一面无字的红旗激烈飞扬,摇摆出无尽的疯狂。

    张凤芝站在雪白的高岗上,微微喘着气,定睛前望。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一面巨大的圆鼓架在架子上,一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正抡着鼓锤,用生命撞击出绝响。几匹嘶吼的骏马,绕着那架大鼓,鬃毛飞扬。再没有比这更有力量更为雄浑的生命了。

    张凤芝感到有些眩晕,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是摇摇欲倒的眩晕,而是一种莫名的无以言说的感觉。

    她缓步走下高岗。

    那汉子身上的肌腱已经清晰可见,一突一跳中全都是力量和阳刚。

    她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也许。他生长在长河落日的苍茫塞外,骏马飞扬。

    她痴痴的看着他。仰望。

    那一刻,她的心不再哀伤。

    5

    柳承先在无数次的喝醉和无数次的醒来之后,他无数次痛切的意识到,有关那个人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消逝。

    时间这个伟大的沙漏并没有滤去哪怕一点点比沙还要细小的细节,酒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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