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葆中短篇作品_国虫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国虫 (第12/13页)

州几位与她熟悉的虫迷一笔款子,民间组织公开会斗时,她仅是现场观斗,一饱眼福。际云先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他深知在名虫产地宁阳,能卖得上万元一只的蛐蛐并不多见,便为这杭州女子介绍了当地几位捕虫高手,让他们帮其捕捉好虫…

    这杭州女郎常与际云先生谈及蟋事。每当谈到她资助的虫迷在会斗中如何取胜时,她那白若凝脂的脸上浅浅的酒窝里也溢满了笑意。际云由此推断:此女玩虫,纯为取乐。

    世界上最高明的外科医生也难以解剖美女的心思,就连弗洛伊德那样的哲人恐也难准确判断丽人的心理。我猜度,这位“千万富姐”觅蟋不摆赌局是真,但是否还有更高层面的情感需求。抑或是她在一些“奶油小生”身上寻不到大丈夫的气概,却从这小虫身上获得了某种精神的满足;抑或她本是一外柔内刚之女子,想从勇猛的小精灵身上,捕捉雄性的元气、勇气与志气,以使她在激烈如战场的商海中,高扬商帆,再图大举…

    讲排场,爱面子是一种极具普遍性的社会意识行为。除精神病人和植物人,概莫能外。国内外一些文学巨匠,早巳把人的虚荣心刻画得入木三分。

    斗蟋之戏,从兴起那日起,便成了国人中某些玩家们展示虚荣心的一个窗口。

    民国时期,津门的寓公遗老在参加蟋局时,常乘坐四人抬的雕花镶玉的太师椅,由家丁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他们装蟋罐蟀盆用的红木大圆盒也满身珠光宝气。主人进得斗局,在斗厅两侧的华室内,朝烟榻上一躺,就云里雾里,并不把斗厅里的胜负放在心上,赢了算是意外小钱,输千把两银子也不在乎,要的是这种派头…至于斯时京都中的巨卿军棍、财阀寡头在坐庄斗蟋以及拜祭虫王时的摆阔程度,更胜津门一筹。

    当今的文学作品,比起万花筒般的社会现实,总显得黯然失色。诚如歌德所言:“现实比我的天才更富有天才。”

    一位真正的虫迷,向我讲述了一则当代大款斗蟋摆阔的轶闻,惊得我口舌打结,半晌无语。

    上海一资产逾亿的民营老板,与外地一资产相当的豪富,相约在一黄道吉日,于杭州某大宾馆举行两虫相斗,并言定只重友谊,不下赌注,一局分胜负。

    这沪上老板从宁阳买得一只“红头金翅”虫王,已试斗六场,连战皆捷。从沪上出发那天,民营老板偕其女秘,cao芡手及扈从等一行十数人,分乘六辆顶级豪华轿车,护送“红头金翅”赴杭。这老板知雄蟋喜“一夫多妾”早已让手下人在雌蟋中,精择了5位“美媛丽姝”让红头金翅在决斗前随时“采阴补阳”老板焉能亲自上阵,他的cao芡手,乃月薪3万元雇得,并许诺赢后再付重金。此cao芡者乃“蟋林”高手,cao芡时“诱、提、掺、抹、挽、挑、换、带、上锋牵、下锋牵”等十八般芡法,莫不心手相应,神乎其技…

    为一只小虫,如此兴师动众,大摆派头,这与当年“蟋蟀皇帝”宣德为得胜之虫“披花游宫”可堪伯仲,异曲同工,也可足令民国时期京都津门的阔佬权贵斗蟋摆阔的场面相形见绌。当今绿茵场上最负盛名的罗纳尔多,拳击场上头号拳王泰森,出场比赛时,也决没有这种阔气,这种派头…

    如今体育比赛项目中的举重、拳击,级别。斗蟋比赛,自明清以来,也是按雄蟋的体重来进行竞争的。因小精灵体重太轻,只得用“毫戥秤”来称其重量。斗蟋是以“厘”作为最大计重单位的(100厘等于按16两计斤的老秤的一钱),八厘蟋即称得上重量级选手了。

    赌博的精义,就是人瘠我肥。有的赌徒为在那瞬息悲欢,倏忽成败的博局上追逐运气,常在小精灵的体重上用尽残忍。为减轻小虫体重所采取的种种手段,行话统称为“笼形”在开斗前一天,有的虫主仅让斗虫食半饱并绝水,可使虫重下降一厘。斗蟋在饥不择食时有时会吞食同类,赌徒这样做的目的,既可减轻小虫重量,又使小虫在交斗时如饿虎扑食。有的虫主,还把斗虫从老盆换入干燥的新盆中,投进于燥剂,并用纸张裹严投入木箱,一囚禁便是半天,使喜欢潮湿的小虫体重锐减。还有些赌徒,在赌斗前,把虫罐放进80°C高温的热容器中,进行热处理,使虫体脱水而减重。这时虫罐内的温度,比当今的桑拿浴室还要高出许多,人在这种温度里会身热如焚,怕冷怕热的小天使哪堪受得了这种折磨,它们辄是从“热囚”里放出搏斗一场,即魂归西天…

    任何伪装都抵不过真实。赌徒们往日那种百般豢养、千般呵护、万般珍爱小虫的面纱,此时已被金钱的yuhuo烧得一丝不挂!

    还有的赌徒在两虫两斗时施尽了阴险。有的在芡草上抹上蝇血,以血腥味儿刺激小虫的斗性;更有甚者,有人竟将当今体育比赛中厉禁的兴奋剂也使用到小虫身上;最不可忍者,是将毒药抹在小虫牙上,让小虫在毒咬敌手制胜后,自身也很快消亡…

    古谱中有“小不斗大,嫩不斗老,长不斗阔,薄不斗厚,有病不斗寻常”等十二不斗的戒律,古人还从斗蟋身上发现了“鸣不失时是其信,败则不鸣知耻辱”等虫之“五德”可当今某些看似道貌岸然的赌徒,竟变得那般凶残如狼,狡黠似狐。这不能不使人发出泰戈尔在《飞鸟集》中那样的哀叹:“当人是兽时,他比兽更坏。”

    斗场上发生的种种丑恶现象,引起全国各地“蟋协”的高度重视。在组织蟋蟀会斗时“蟋协”将各代表队的斗蟋集中起来,统一喂养五至七日再进行比赛。发现有问题者,除禁赛外,并当即取消其会员资格。

    中国是个向以“食文化”著称于世界的国度。但近些年的“食文化”里,却被某些人掺杂了暴殄天物的血腥味儿。在泛及全国的吃喝风中,有人以吃过豹rou、金雕、山龟、穿山甲及蓝、绿孔雀等,作为向他人炫耀的一种资本。在南方某些号称“野味”的餐馆旁,有的甚至还辟有专让食客吃的“动物园”那顽皮可爱的猴子,被人塞进有圆洞的餐桌,露出当场被剃光的猴头,铁锤一敲,猴头洞开,食客用匙勺舀着热乎乎、白花花的猴脑放进酒杯悠悠品尝;那花纹斑斓的鹿麂,被人用抽血管刺进动脉,红殷殷一时不会凝固的鹿血倒进杯盏,供酒徒滋阴壮阳;更令人惨不忍睹的是,那憨态可掬的小熊,被人用利斧砍掉一前掌时,便吱哇乱叫着把另一前掌紧紧藏匿于背后…所谓“人之初,性本善”的人的天性,此时已被人的原罪大大玷污了。

    遍野呜叫满坡腾跃的小蟋蟀,不属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