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张爱玲(张爱玲传)_第十七章台港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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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台港行 (第4/7页)

他完成审稿,因为过年期间他会很忙,加上一个明星的诉讼案,根本找不到他的人。我真为你感到骄傲,能找到这么适合、这么便宜的公寓,真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来不认为你是浪费的,然后逼你只能买家用品,你的弱点加上我的小小的恨意。目前请不要对我如此超级敏感。”

    真正是一字一泪,令人不忍卒读。她如此辛苦而狼狈,自称“像只狗一样”却还要小心翼翼地夸奖他,安慰他,也哀求他:不要再这么敏感,不要再对我施加压力,不要再指责误解我了!

    这是她第二次形容自己“像只狗”

    第一次是在散文《气短情长及其他》中写着:“今年冬天我是第一次穿皮袄。晚上坐在火盆边,那火,也只是灰掩着的一点红;实在冷,冷得瘪瘪缩缩,万念俱息。手插在大襟里,摸着里面柔滑的皮,自己觉得像只狗。偶尔碰到鼻尖,也是冰凉凉的,像狗。”

    那时,她还没同胡兰成离婚,不过他们不常在一起。她大概感觉到冷,孤单,由衷自怜。而这一次,还是这样的冷,这样的孤单,却比从前更狼狈。

    农历年到了,宋淇为了演员官司的奔波总算告一段落,然而《红楼梦》的剧本却还是没有敲定,他一时同张爱玲说邵氏公司可能会提前拍摄《红楼梦》,如果是那样,电懋便有可能要放弃;一时又请了另一位李编剧来吃饭,言下有换刀之意。

    这令张爱玲又焦虑又难堪,面临山穷水尽的窘况,她不得不向宋淇借钱,而这无疑对双方都是一种痛苦而屈辱的折磨。在宋淇,多少会觉得这是某种暗示,是张爱玲对于他们迟迟不付稿酬的抱怨与施压;在爱玲——唉,伸手岂是那样容易的?

    虽然说朋友有通财之谊,然而其实借钱是最伤害友谊的一件事。我jiejie有句名言:你要想得罪一个人,就借钱给他,然而再向他要。

    张爱玲不擅交际,却并非不懂得人情世故,她对于世情的观察和了解其实是最深刻的,而且因其敏感而备受折磨,因为自卑而不能忍受一点点轻怠。

    风烛残年的丈夫,摇摇欲坠的婚姻,租来的公寓,借来的工作,还有赊来的生活费,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可以真实拥有的呢?

    元宵节的前夜,站在东亚旅馆的阳台上,看着天上一轮满月如烧,张爱玲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被整个世界、被时代、被人群、被朋友抛弃了。她在给赖雅的信中凄然写下“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了”这样激愤的句子:

    “跟宋家借钱是件极痛苦的决定,而且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无法弥补这种艰困的关系。

    …宋家冷冷的态度令人生气,尤其他认为我的剧本因为赶时间写得很粗糙,欺骗了他们。宋淇告诉我,离开前会付新剧本的费用,言下之意是不付前两部,即《红楼梦》上下集。当我提议回美国再继续修改时,他们毫无回应…

    我无法入眠,走到阳台,站在一轮红红的满月下,今夜是元宵节前一天,他们已不是我的朋友了,不过我会从如此恶劣的交易中存下几百元。我打算再留两周,跟他们协商后续问题,按原定计划三月十六日离开。”

    1962年3月16日,张爱玲飞离香港,回到了美国。

    此后三十多年,她再也没有踏上过中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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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与电影的因缘非浅,除了她既是影迷又是编剧、她的作品也多次被搬上荧屏外,她本人的故事更成为多部电影与电视剧的主题,并且“还魂”在演员身上客串了多回女主角。而她与电影人的交往,亦往往比电影本身更像传奇而值得玩味。

    除了前文提到的她与罗兰、林黛的渊源外,她在给赖雅的信中提到的“一个明星的诉讼案”中之明星,指的其实是尤敏,张爱玲写这封信时与她尚无交往,然而次年她的剧本《小儿女》在香港首映,却是由王天林导演,雷震与尤敏主演的。

    前文说过,《小儿女》便像是《不了情》的续集,对张爱玲的意义非浅。不过,尤敏可比陈燕燕漂亮多了。我看过一点《小儿女》的片花,尤敏是我看过的所有张爱玲编剧的电影中最漂亮的女主角。

    而她在香港创作《红楼梦》之余完成的另一剧本《南北一家亲》,于1962年开拍,9月《娱乐画报》中有这样的报道:“故事大纲由秦亦孚执笔,编剧由名女作家张爱玲执笔。这是电懋当局早与张爱玲取得默契者,但张爱玲侨居美国多年,对香港现实环境有了生疏,所以迟迟未能下笔。电懋当局俯候再三,张爱玲决定来港编撰,抵港之后,张爱玲即深入各阶层实地观察,搜集素材,准备充分,才开始动笔…”

    这些显然是广告语,因为从张爱玲家信可知,她忙得像“一只狗”每天写作从上午十点到凌晨一点,根本没有时间去“深入各阶层实地观察”但是至少可以由此得知,张爱玲虽与宋淇龃龉,与电懋的交情至少表面上却仍是维持着的,而且剧本里的香港风情以及俚语典故也都是由宋淇代为添加改写。

    ——世人如果以一句“他们已不是我的朋友了”的负气之语便推断张爱玲与宋淇交恶,那是对两个人的心胸与德行都太低估了。

    人毕竟不是神,夫妻尚且斗嘴吵架,何况朋友?我们不能要求朋友像耶稣那样博爱,那样完美,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而爱玲与宋淇,都是清者,却非至清者。

    事实上,在爱玲离港前,还搬到宋家住了两个星期,虽然由于自卑与拘谨,这两个星期的“同居”生活想必不甚愉快;张爱玲离港后,和宋淇也还一直保持着联络,直到1964年夏天,电懋老板、一个新加坡富商在6月20日的空难中丧生,电懋公司随后解体,张爱玲与宋淇的合作才被迫中断。

    然而宋淇仍然一直关心着她,想方设法地帮助她,并为她牵线台湾皇冠出版社;1984年香港邵氏公司拍摄《倾城之恋》,也是宋淇搭桥,并且因为宋淇与邵逸夫的老朋友关系,还替张爱玲争取到了一笔不菲的稿费;后来但汉章1988年拍《怨女》,关锦鹏1990年拍《红玫瑰与白玫瑰》,走的也都是宋淇的路子。

    而张爱玲身后,更是把所有遗产都交与宋淇——在她心中,宋淇夫妇是其终生的挚友。他们的友谊,不折不扣地维持了一辈子。

    我喜欢淘旧片,但不至于旧到无声时代,即使是黑白片也大多不喜欢,当然周璇主演的《红楼梦》除外。自从听说邵氏拍过一部《倾城之恋》,由我至爱的影星周润发主演,便想方设法找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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