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玉缘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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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4/4页)

 从何时起,大公子开始对她和颜悦色的?

    收集了玉雕,总会先拿给她共同分享;知她迷于雕玉,总抽时间指点她一番,她手拙脑又笨,总记不住学不会,他从没不耐烦地撒手,而是一遍又一遍细心地重复给她听,甚至手把手地教她。

    她是个小路痴,十次出门十次迷路,以前是府中的大伙儿顺手拉她一把,从何时开始,出现在她身边,握着她手拉她步出迷途的人,成了含笑的大公子?

    他邀她同桌共食;他请她共品香茗。

    他常笑问她冷否、累否。

    他开始霸道地限制她,不准熬夜,不准迷于雕刻半日不知歇息,不准…

    猛然回首,才知他的身影早已占满了她的每一寸思绪、霸住了她的每一刻生活,堂而皇之地挤进了她平凡的生命…

    而她,她是谁?

    她不过是一个从偏远山村出来当差寻个温饱的穷家女儿,无才,无貌,更无什么可以匹配的傲人的家世背景。

    一个小小、小到极点的平凡丫环,能得到主子毫无缘由的垂青,甚至是主子的喜欢?就算她在梦中,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呀,更况,是在现实中。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大公子喜欢她,以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情意?

    这玩笑开得太大,大到超乎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耸耸似压了千斤巨石的薄肩,才觉颈酸腿麻,随手向后摸到一块平滑的山石,看也不看地便双手抱膝坐下来。

    天已渐暗,猛然离开炉火熊熊的暖和屋子,寒意早就袭进衣着单薄的身子。将身体团缩着,下巴支在拢起的膝上,她便如石刻一般,目光凝着不知名的远处,默然沉寂。

    她忆起了第一次跨进清玉楼,在那滂沱大雨的下午,大公子同她侃侃畅谈青田石雕,那雀跃的短暂时光里,她有一种头一次认识一个人的感受。

    她想起了那个清冷的冬日,大公子不由分说地强抱她到清玉楼,为的,却是让她开开眼见识一番那传闻中的雕刻极品…青田猴米。那兴奋的快乐里,一个真正的大公子似乎展现在了她的面前,沉稳、儒雅一如人言,却又有那么一点攻于心计、洋洋自得,就如一个迫不及待、急切地向同伴展示自己宝贝的可爱孩子,一边是满不在乎地仰头傲笑,一边却又是那么地急于讨好他人。

    她虽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可她不傻,她懂得怎样去识辩人心的好坏。

    大公子成熟的外表下,尚隐蔽着一颗稚爱的童心,那里面所珍藏的,正是他的真性情,属于他十九岁的少年性情。

    只是,过早地一肩扛起一府的生计大任,迫使他学会了隐藏而已。

    那一回,她无意中知晓了、看到了。

    一夏一冬,两次畅所欲言,似乎她与大公子真正互识了对方。

    之后,她调入清玉楼,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延了下来。大公子真心待她好,她清楚明白,可在那分亲切的背后意义,她却自拼不清,想不明,丝丝的疑惑,渐渐拢成了球。

    “这钥匙送你便是送你,你只管收着便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在她将那石阁入门之匙归还大公子时,大公子死也不接,她追问理由,他却恼火地斥她。

    她问在清玉楼要当些什么差事,他总含糊其词,她只好自作主张地同其他丫环一起,开始整理起清玉楼藏室内的玉器,他却又发火。

    “那我做什么?总不能当个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做吧?”

    “为什么不能?”大公子反口就骂她“你傻呀?是路痴便够槽的了,让你闲一闲你还嫌?”

    “可我来聂府是来当差挣铜板的:我的身份是丫环耶!丫环不做事,做什么?”

    “你…随你!”他甩一甩衣袖,恼愠地转身不理她。可在她又要去忙的那一刻,伸手拎了她就走。

    她再问她的职责,被逼急的他便让她负责打理他室内的玉器…只限于他卧室内外两室所摆放的那十数件的玉品。

    这根本用不了几盏茶的时间。她一天总不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保养这区区十几件玉器吧?

    “那你不会去摆弄你的雕刻之技呀?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学雕刻吗?有空让你安心学,你还抱怨什么?”他总沉着脸斥她,在她闲得发慌的时刻。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好?

    “问什么问?只管放手去做,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要她一同用饭;他要她共品香茗;他百忙之中抽空教她雕刻之技;他在灯下忙于公事时,总逼她陪坐一旁;她有时迷于雕刻,忘了休息入寝的时间,他总一言不发地收掉她的东西,将她拎到一旁骂她;甚至,每晚临睡,他都会到她房中审视一番,一点也不顾忌什么男女之别…

    自她调入清玉楼后,他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管那么多做什么,问那么多又做什么?

    她不管、不问,该如何去解心中愈积愈多的疑?

    她在清玉楼所居之室便在大公子隔壁,将室内的木窗启开,窗外是景致怡人的庭院,远眺入眼的则是清泉荡荡的漾波湖,轻移视线转向左侧,则是…大公子的居室。

    一个小小丫头能住在这样好的闺阁中吗?房内宽敞有加,桌椅家具都是上好红木所制,为了迎她入住,甚至新添了小巧的梳妆台,湖绿的缎帐围着铺满厚锦被的精雕床具…

    她曾问这样的上房是让一个小丫环住的吗?

    他却要么含糊其词,要么笑而不答,被她逼问得急了,又是甩出那一句:问这些做什么,你只管安心居住便是!

    可她,能安心居住吗?

    这里不是她的家,怎能能让她随心所欲得不像是属于一个丫环的地盘,安心居住,这里的一切、她所可以称之为“享受”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没有一点点是她可以安心享用的,因为,这不是她用劳力换来的。

    她,只是一个丫环,一个靠双手养活自己的、从小山村出来讨生活的穷家女儿。

    她的体内,也蕴着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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