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味_灵我不懂味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灵我不懂味 (第2/6页)

天地之间,上下与天地同流。然而,这种浩然之气同样可以养在人的心里、运行于人的身体和行为之中,最要紧的它必须寄居于人的rou体之上。

    伊渡:孟子的浩然之气只能存在于什么样的rou体上呢?或者所谓rou体并不重要?重要的仅仅是心灵?

    王跃文:我想到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生活在古希腊,他的身体就与常人不同:面孔酷似野兽,体魄异常强健。宴会上,他是铁打的汉子,一个精力无比充沛的人。困倦和烈酒对他毫无影响。每当人们烂醉如泥、酒量最大的人也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之后,惟有他可以从容地扬长而去,继续到广场上去唇枪舌剑,驳倒他的对手。

    据说,苏格拉底对严寒的非凡抵抗力也让人惊讶。寒冬天气,人们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还得穿上羔羊皮袄,裹上毡子,苏格拉底却依然穿着平时那件大衣,赤着脚出门,安然行走在冰雪之中。路上的士兵们对他侧目而视,以为他是以此来故意嘲笑他们在寒冷面前的畏缩的。

    苏格拉底强健的rou身与他令人生畏的智慧难道不是相互依存的共生体?敏捷的思维必须要有强健的rou体才能承载。有时,苏格拉底黎明即起,笔直地站在那里苦苦思索。中午到了,人们议论纷纷,说他从黎明开始就站在那里思考问题!夜幕降临,好奇的人们吃过晚饭,把卧床搬到外面,观察苏格拉底的动静。他们看到苏格拉底竟这样沉思着呆立了一夜!太阳升起了,苏格拉底对着太阳,虔诚地做过祷告,然后离去。

    伊渡:也许我们可以说,苏格拉底如果没有如此强壮的rou体,他那卓然超群的精神就没法产生。

    王跃文:好像是南怀谨说过,印度自古诞生哲学和宗教,就因为它地处亚热带,野生水果很多,人们吃食不愁。他们几乎不用劳作,就可以吃饱,然后坐在菩提树下冥想,于是就诞生了哲学和宗教。我们没有必要把这种说法当成严谨的学术结论,但可以肯定的是人们起码要保证rou体的温饱,才能谈得上精神。爱斯基摩人生活在苦寒的北极圈内,必须吃尽苦头才能填饱肚子,才能保暖身子。我没有听说爱斯基摩人那里诞生了哲学和宗教。

    我们无从知道孟子的rou体生活,不能想像他是在怎样一具rou体中涵养他的浩然之气的。尽管孟子及其弟子共同著有《孟子》七卷,但其中对孟子世俗的rou体生活却鲜有记载。然而,从《孟子》的一些篇章中,我们仍略许可见孟子对rou体的态度。孟子说,理义让我的心愉悦,就像rou食饱我口福。从孟子的这个比方,我们知道他是承认rou体需要的。他更明确地认为,口喜美味,耳喜美声,目喜美色,四肢喜安逸,这些感官喜好是先天的,属于天命。天命的存在是合理的。孟子游说齐宣王实行王道,齐宣王推脱说,不行啊,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马上说,没关系,只要你照顾到老百姓也有同样的欲求就可以了。

    伊渡:看上去孟子好像很重视人的rou体生命,可其实又并不如此?

    王跃文:是的。孟子轻视感官的欲望,而极端重视心灵的“人性”孟子说的人性,并不包括人本能的rou体需要,而独指人性之“善”即所谓人性中的仁义礼智。他认为就是因为有了仁义礼智,人才区别于禽兽。所以他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孟子极其强调人的个体对理性追求的重要,甚至主张“舍生取义”他生动地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在这里作了选择:义重于生,性高于命。孟子眼里的灵与rou虽不是水火不容,却是轻重判然。

    “文革”的时候,我们村有个老人,天寒地冻,还在参加劳动。县委书记看见了,上前亲切地询问:老人家,你多大年纪了?老人回答:七十二了!县委书记非常感动,又问: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积极参加劳动,为的是什么?老人回答得很干脆:为嘴巴!县委书记非常失望,不再问下去了。因为他需要的答案是:为革命。县委书记得到老人这么低级的回答,没有把那老人打成现行反革命,已经很人道了。

    从孟子开始,到这位县委书记,中国哲学走的是一条重灵轻rou,直至存天理灭人欲的道路。按照现代心理学的说法,人的欲求产生于匮缺。人们缺少什么,就想得到什么。孟子重灵轻rou,重性轻命,难道是因为他的rou体生活没有产生匮缺?孟子虽然也曾周游列国,推行王道遭到冷遇,但齐宣王对他一直优待有嘉。他当时住的地方,齐宣王专门为他开康庄之衢,高门大屋,相当尊宠。孟子的膳食肯定也不错,甚至可以选择于鱼与熊掌之间,营养应该不成问题。

    伊渡:应该说,孟子不是没有欲望,而是优厚的物质生活满足了他的欲望。

    王跃文:对呀。孟子活了82岁,在那个时代是相当长寿的。由此可见,他的rou体很好地承载了他养其浩然之气的使命。但是,他好像并不感激自己的rou体。

    伊渡:我猜想,孟子的身体应该是很健康的。如果他老是牙痛、失眠、胃痛、高血压,逼得他不得不重视他的rou体,可能他又有另外的哲学观点了吧?这种人往往会成为厌世者。

    王跃文:与孟子同代的学问家庄子是一个追求快乐的人。他有时靠借米度日,有时以编草鞋为生。他做过漆园小吏,可是没干多久就归隐了。显然,庄子追求的不是物欲满足的快乐,不是rou体感官的快乐;他的快乐恰恰是要忘却rou体、泯灭rou体感觉。庄子的快乐是在宇宙间的逍遥游。他的逍遥游有“有待”与“无待”之分。“有待”的逍遥游就像那只大鹏,翅若垂天之云,一怒而飞,绝云气,负青天,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何等的力量与自由,可谓逍遥矣。可惜,它的自由不是绝对的,必须“有待”所谓“有待”就是有所依托,大鹏鸟的飞翔依赖于海啸带起的大风。所以大鹏的快乐也只是相对的快乐。

    庄子认为最高境界的逍遥是“无待”的,即不借助任何外在力量的“至乐”能够获取这种“至乐”的人,必然是“至人”、“神人”和“圣人”他们已经做到了无己、无功、无名、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所以能凭借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