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瓦戈医生_第六章带雕像房子的对面-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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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带雕像房子的对面-3 (第5/6页)

夫斯基仍然不走。他呆在这里让他们感到窒息,就像笨重的酒柜和窗外十二月严寒的黑夜让他们感到压抑一样。

    他并不望着他们,目光越过他的头顶,一双呆滞的眼睛瞪着远处的一点,快要转不过弯来的舌头半睡半醒地重复着他们早已听腻了的那一套。现在他的话题离不开远东。他翻来覆去地讲这一点,向拉拉和医生发挥关于蒙古的政治意义的论点。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和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没注意到他在什么地方转到了这个话题上。他们没听见他是怎么转到这个话题上的,说明这个与他们不相干的话题是何等令人厌烦。

    科马罗夫斯基说道:

    “西伯利亚,正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真正的新大陆,蕴藏着极为丰富的资源。这是俄国伟大未来的摇篮,是我们走向民主、昌盛繁荣和政治健全的保障。蒙古的未来吸引人的东西更多。外蒙古是我们伟大的远东共和国的邻国。你们对它有何了解?你们打哈欠,心木在焉地眨眼睛,不觉得难为情吗?那可是一块一百五十万平方俄里的土地啊,是一个有史以来尚未开发的国家,中国、日本和美国都想攫取它,侵犯所有竞争者所公认的、在地球这个遥远的角落里历次划分势力范围时划归为我们的利益。

    “中国通过对喇嘛和活佛的影响从蒙古落后的封建神权政体中攫取利益,日本则依靠各旗的王爷。共产主义红色俄国同蒙古的平民,换句话说即牧民起义者革命联合会,结成盟友。至于说到我本人,我愿看到一个在自由选举的全国代表大会统治下的真正安居乐业的蒙古。我想引起你们自身对下列情况的兴趣:一跨过蒙古的边界,世界便在你们脚下,你们便成为自由飞翔的鸟儿。”

    科马罗夫斯基滔滔不绝地谈论同他们毫不相干的讨厌的话题,终于激怒了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他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让她疲惫不堪,厌烦得要命,于是拉拉果断地向科马罗夫斯基伸手告别,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说:

    “太晚了。您该走了,我想睡觉了。”

    “我希望您不至于木好客到这种地步,这时候把我赶出门外。黑夜里我未必能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找到路。”

    “应该早点想到这一点,别坐得这么久。没有任何人挽留您。”

    “嗅,您何必同我说话这么尖刻呢?您甚至没问我一声,我是否有地方住?”

    “我对此毫不感兴趣,反正您不会委屈自己。要是您非要在这儿过夜不可,我不能把您安顿在我跟卡坚卡住的那个房间里,其他房间里老鼠会闹得您不得安宁。”

    “我不怕老鼠。”

    “那就随您的便好了。”

    “你怎么啦,我的天使?你有几夜不睡觉了,桌上的食物你连碰都不碰,像傻子似的走个不停。老是想呀,想呀!什么使你不得安宁?不能整天想着惊恐不安的事。”

    “医院里的看门人伊佐特又来了。他跟楼里的洗衣女工关系暧昧。他顺便偷偷地拐到我这儿来,安慰了我一番。他说有个绝密的消息:您的那位非坐牢不可。您就等着瞧吧,早晚得把他关起来。然后轮到您,苦命的人啊。我问他,伊佐特,这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您就放心吧,消息绝没错,他说。从波尔堪那儿听说的。他所说的波尔堪你大概能猜到,就是执行委员会。”

    拉里莎·费奥多罗夫娜和医生哈哈大笑。

    “他说得完全对。危险已经迫近,到了门口。咱们得赶快溜走。问题只是往哪溜。到莫斯科去根本不用想。这要做大量的准备,必定会引起他们注意。要走得非常隐蔽,任何人都丝毫察觉不到。你知道吗,亲爱的?咱们就照你的打算办吧。咱们得失踪一个时期。就让这个地方是瓦雷金诺吧。咱们到那儿躲藏两个礼拜或一个月。”

    “谢谢,亲爱的,谢谢。嗅,我真高兴。我明白你身上的一切如何反对这样的决定。但我们要去住的并不是你们住过的房子。住在那里对你确实难以忍受。空房间,内疚,对比,都让你受不了。难道我不明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作践对你灵魂珍贵而神圣的东西。我永远不会接受你这种牺牲。但问题并不在这里。你们的住宅已经破损得很难再住人了。我首先想到的是米库利钦留下的房子。”

    “你说得都对。谢谢你的体贴。等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可又老忘。科马罗夫斯基在什么地方?他仍然在这儿还是已经走了?自从我同他吵翻,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之后,再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我也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去他的吧。你打听他干什么?”

    “我越来越觉得咱们俩应当不同地对待他的提议。咱们的处境不同。你得抚养女儿。即使你想和我同归于尽,你也无权这样做。

    “但躲到瓦雷金诺去就意味着冬天钻进荒山野岭,没有储备的食品,没有力量,没有希望,疯狂中的疯狂。如果生活中除了疯狂外咱们一无所有,那就让哗fi疯狂一下吧。呶fi再忍受一下屈辱,央求安菲姆借给咱们一匹马。跟他,甚至不是跟他,而是跟他手下的投机倒把的人借点面粉和土豆,这是他不应推卸的责任。我们还要说服他,不要因为对我们有恩惠就马上去看我们,而要等到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他要用马的那一天再去。让我们单独呆几天。去吧,我的宝贝。咱们砍伐很多木柴,一个礼拜烧的劈柴够勤俭持家的主妇烧一年的。

    “再次请你原谅我。原谅我脱口说出的慌乱的话。我多希望跟你说话不带这种可笑的激昂腔调。不过我们确实别无选择了。你怎么形容都行,死亡确实在敲咱们的门。但所剩不多的日子还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它们,把它们用在告别生命上,用在我们分手前最后的团聚上。我们同我们所珍惜的一切告别,同我们习已为常的概念告别,同我们如何幻想生活、良心又如何教导我们的一切告别,我们同希望告别,我们互相告别。我们再互相说一遍我们夜里说过的那些悄悄话,伟大而轻微的话,宛如太平洋这个名称。你并非平白无故地站在我生命的尽头,在战争和起义的天空下,我隐蔽的、禁忌的天使,在你童年和平天空下,你同样会在我生命的开端站起来。

    “那天夜里,你还是高年级的中学生呢,穿着咖啡色的制服,昏暗中站在旅馆的隔板后面,同现在完全一样,同样美得令人窒息。

    “此后在我一生中,我曾尝试确定你那时照亮我心中的迷人的光芒并准确说出它的名称,那种渐渐暗淡的光芒,渐渐消逝的音响,它们从那时起便扩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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