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3:鸡鸣风雨_第十一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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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1 (第2/5页)



    冒起宗说的这些情形,余怀其实已经听冒襄说过。为着逗引老人更远地离开刚才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他仍旧装做很用心听的样子。而且,等老人话音一停,他紧接着又说:“辟疆兄这一场大病,可是让老伯cao心不小!”

    “嗯…”冒起宗摇摇手,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说…说cao心,最辛苦的不是我,是他房中那…那个小的。哎,小宛——小宛那、丫头,真是说不得!日夜陪伴,喂汤喂药…还有那份尽心竭力噢,我们瞧着都心疼!襄儿冷时,她就抱着他;襄儿热时…就替他拭汗打扇;襄儿要起来呢,她搀扶着;要躺下,哎,她就让他枕在身上。因怕襄儿夜里发…发作不知道,她总不敢熟睡。

    就连襄儿的粪便,她…她都不放过,要亲眼瞧瞧——嗯,看它是好是歹哩!偏…偏偏襄儿病中失性,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骂人,有时还打,她却全…全都承受着,从…从来没有一声儿不耐烦。哎,襄儿能熬、熬过这一大劫,她的功…功劳,着实不小呢!”

    老人这一次所说的,已经是房帏之内的情形,而且有些事,还未必合适让外人知道。大约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余怀倒没有听冒襄提及。他瞥了瞥坐在一旁的朋友,发现冒襄果然低着头,一声不响,也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余怀是聪明人,略一迟疑,便识趣地站起来,拱着手说:“老伯、辟疆兄,时辰不早了,今日叙谈,十分尽兴!不如就此散席。小侄还要打点行装,以便明日启程上路呢!”

    “怎么,兄明日便要走?”冒襄蓦地抬起头,疑惑地问。

    余怀点点头:“皆因小弟此次南来,是要往嘉兴办货。若再不动身,只怕就赶不及了。况且,家中之人见弟迟迟不回,也会焦急悬望!”

    关于此行所负的秘密使命,余怀出于小心,并没有向对方透露。因此听他这么说,冒襄虽然一时间没再吭声,但片刻之后,依旧犹豫地挽留说:“难得一聚,兄就多住两日再去,如何?”余怀苦笑了一下:“便是小弟也恨不得与兄长相厮守,惟是时穷世乱,谋生非易,虽有此心,其可得乎?”

    “可是…”

    “哎,襄…襄儿!”冒起宗含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个朋友回头望去,发现只这一会儿,老人已经歪靠在椅靠上,闭着眼睛,一副醉态毕露、力倦神疲的样子。

    “哦,孩儿在!不知父亲有何吩咐?”冒襄连忙问。

    冒起宗用手指着门外:“嗯,你去——叫小宛来!”

    “叫小宛来?做什么?”

    “让你去叫,你就去叫嘛!”冒起宗不耐烦地说,没有睁开眼睛。

    冒襄动了动嘴,似乎还想问个明白,但当目光落到父亲那张衰老颓唐的醉脸上时,他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嗯,贤侄,你坐!”似乎已经沉入梦乡的冒起宗,居然又扔出一句。

    余怀本来已经准备跟着离开,听他这么吩咐,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也只好答应一声,迟迟疑疑地坐回椅子上。

    由于停止了谈话,屋子里静了下来。随着窗外的夕阳收敛起最后的余晖,浊雾样的薄黯开始在眼前浮荡。如今冒家能够使唤的,只剩下一个老仆冒成,因此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下来,仍旧没有人进来点灯。倒是余怀的亲随阿为大约想着主人还在屋子里,走进来张望了一下,发现还没有散席,就去找来一盏破油灯放到桌子上点上。他问明主人并无其他吩咐,便又退了出去。

    现在,凭借着那一小朵孤单地摇曳着的灯焰,余怀看见冒起宗仰靠在椅靠上,一动也不动。昏黄的光影里,那根耷拉在胸前的花白的发辫显得特别触目。“嗯,老伯让辟疆叫董小宛来,不知有什么事?”他想“不过这一次逃难,董小宛想必吃了不少的苦,那黑瘦憔悴的样子,与三年前相比,简直像老了十岁。那天乍一见,我还差点没认出她来呢!自然,话又说回来,她归了辟疆,总算得遂所愿,比起十娘和媚姐她们,还是幸运得多!可是,就只怕她命中福分不足,我看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耳畔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发现黑糊糊的门洞外出现了两个人影。接着,冒襄和董小宛一前一后,跨进灯影里来。

    “老爷万福!老爷呼唤媳归,不知有何吩咐?”大约看见有客人在场,董小宛一进门就微微低下头,径直走向冒起宗,把双袖交叠在腰问,行着礼问。

    冒起宗却闭着眼睛,没有反应。直到董小宛又问了一句,他才“氨的一声,抬起眼皮。当看清董小宛已经站在跟前,他就咧开嘴巴一笑,点点头,随即重新把眼睛合上,摆了一下手,说:‘“嗯,你来了,很好!余…余先生说,他要走了。他是个好…好人,大好人!救了我们全家!你…你就唱…唱支小曲儿,给他送…送行吧!”

    “啊,老伯是说,给我送行?”余怀不由得一怔。

    “唔,是给你唱!”冒起宗说得很肯定。

    “这个…恐怕…但是…”

    “启禀父亲大人,”不等余怀结巴出个所以然来,站在一边的冒襄却出乎意料地上前一步,低着头禀告说:“小宛近日身子不大好,又许久不曾唱了,只怕、只怕唱不好…”“唱得好!”冒起宗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前些日子,我听见她在屋子里唱,给你解闷儿,就唱得挺好的嘛!”

    “可是,这几日她确实病了,在发热,没有再唱了。”冒襄坚持说。

    当董小宛还是秦淮河的一位名妓时,就以色艺双绝而名声远播。余怀也曾在各种场合里,不止一次听过她演唱,并留下很深印象。后来,她嫁给了冒襄,这种机会便不再有了。现在,能够再度领略董小宛的美妙歌喉,余怀自然十分高兴。

    刚才他支支吾吾,无非是觉得主人过于情重,自己有点生受不起。不过,现在听冒襄这样一说,他就顿时不安起来,连忙从旁帮腔:“哦,既然病着,就不要勉强了!”

    “你别听他的!”冒起宗粗暴地打断说,随即睁开眼睛,气忿地瞪着儿子:“什么病了,不能唱,分明是有意推搪!余先生远道迢迢,又上宜兴,又来这里,就是为的来看望我们,这容易吗?还解囊相助,搭救了我们全家,这容易吗?你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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