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埋白石神人施小计得黄金豪 (第5/5页)

什么。

    方口禾把嘴一努，众人使来放了绑。老mama送他出门道：“奶奶还有话说，因此着老身出来。昨夜不曾叮嘱得管门的，倒害员外吃了这一惊。奶奶说：若是想念时，可令老安人假扮了卖花的，和顾mama一同来。”

    王元尚答应了，自回怀庆。归到家中，把那受的惊恐，述与金氏听。金氏道：“据你这般说，我女儿今生不能再会的了。”不觉纷纷的坠下泪来。

    王元尚听他说得伤心，也泣下道：“你倒还去会得，我便要老死去见他的了。”

    金氏道：“却是为何呢？”王元尚便又把临行出门老mama出来的话，说与他知道。金氏大喜，立刻去寻顾mama，要和他保定去。

    却说顾mama有了那一千银子，另寻下所整齐房子，与儿子定了一头亲，正要料理他完姻，那里有工夫出远。况旦慷慨的人，七八有些气骨。他只费得一千铜钱，几张薄饼，却换了一千白银，又迎他保定去，厚款了好几天，做与他簇绽的一身新衣，也报他得够了。只管到那边去，可不被方家道他贪而无厌么。

    顾mama心里是这般，也不过要再返几时才好去。当不起那金氏日日到他家来，哭哭笑笑的缠。顾mama没奈何，只得就同他去。

    金氏那里有路费，丈夫拿回五两头，路上用了些，到家买买柴米，早已空空如也。倒是顾mama拿出己财来，请了他去。

    顾mama路上怨道：“我家中有好些事务，你却追我去讨人家惹厌，你女儿又不是今生今世不得见的了，这般性急。若是被广东客人买了回去时，也赶到广东去看看不成？”

    金氏赔笑道：“mama怪你不得，原是我拖你去的不好。我只牢记你的好处就是了。”两个到了保定，顾mama引路投方家来。

    那时正是隆冬天气，金氏身上，穿着一领旧绸夹套子，被朔风吹得来寒抖抖。背个竹笼，扮做卖花婆子，跟顾mama入去。

    一连走进十几重门，才到睦姑房中。见睦姑穿着狐狸皮袄，袖了手坐。面前烧一炉木炭，满屋却是暖烘烘的，轻嗽一声，大丫鬟、小丫鬟奔将进来，立满侧旁伺候。

    母女两个相见了，众人面前，不好说得什么，只大家含着眼泪。住下五六日，睦姑怜他在家咬菜根，只拣好的东西与他吃。

    金氏见无人在面前，便挂着眼泪，自己埋怨自己的不是。

    睦姑道：“我母女是天性，就有什么不是，那有不忘记的。只是女婿心中怀恨，再劝解他不来。”

    睦姑也时常打发了众人，和他母亲讲些家常话。只要听见外房靴声响，方口禾进来，金氏便连忙去躲。

    那方口禾听见说顾mama引一个卖花婆子来，原有些疑心。又听见丫鬟们伙里猜详说是为什么奶奶见了那卖花的，大家眼眶子里含两包泪。方口禾心中明知是金氏，只作不晓得。

    一日轻轻儿走到房里去，金氏正与女儿并肩坐了讲话，躲闪不及。

    被方口禾见了骂道：“那里来这野蛮，全没半点规矩！奶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却和奶奶同坐起来。这样辨不透的，待我叫人来，剥去那张脸皮便好！”金氏吓得立起在旁，瑟瑟的抖。顾mama也在房内，忙开言劝道：“老爷息怒。这是老身作伴回来卖花的李嫂。看老身薄面，饶恕了罢。”

    方口禾道：“原来如此，我不晓得，倒觉mama面上不好看了。”

    方口禾便坐下，对顾mama道：“mama来了好几日，我忙了些，竟未曾来和mama扳谈。王家两个老畜生近来怎样在那里。”

    顾mama笑起来道：“老爷怎这般说。他夫妻两口，倒都还老健，只是穷不过。老爷如今大富大贵了，应得照顾丈人丈母些才是。”

    方口禾道：“mama你是旁人，那晓我的恨处。我那年若不是mama，一定流落他方，还要饿死。可恨那两个老畜生，一味欺贫，全没半毫情分。你不要说什么照顾，我便剥他的皮，还嫌迟哩。”

    说到刻毒处，把脚在地上乱顿，口内千畜生万畜生的骂。

    睦姑听不过，怨起来道：“就是他两个不是，也是我的父母。我远远到来，可怜身上皮rou，没一处不破损。自己寻思，也不曾亏负方家，怎么对了做儿女的骂父母，好叫人难当。”

    方口禾方才住骂，气忿忿走出房门去了。看金氏时，羞耻得来呆神相似，便辞别女儿要回去。

    睦姑因没得钱财经手，只搜索旧时存下的些散碎银子，约有四十多两，都把与他母亲。对丈夫说了，差人送两个回怀庆去。

    日月如梭，不觉又是半年。睦姑在家，不晓得父母信息，十分挂念。劝丈夫去接取岳父母来，方口禾只是摇头不肯。

    睦姑又怨道：“你这人也太过当了。先前我爹爹到来，可怜怕你晓得，我竟不曾出见，谁知倒被你见了，叫人缚在外面柱下，受那场羞辱。在后我母亲扮做卖花的，前来看我，你酒后说出来，道明晓得是我母亲，故意当着面痛骂那一场，可不是我母亲又受你羞辱尽了。可怎么还平不得这口气，叫我做女儿的，好不心中难过。”说罢，哀哀的哭起来。

    方口禾不得已，便差几个家人到怀庆去，迎丈人丈母。过了几时，接得王元尚夫妻到来。见了女婿，都抱着羞惭，低了头不起。

    方口禾先讲道：“旧岁远蒙光降，因不晓得，竟十分得罪了。”

    夫妻两个也只是含糊答应了一声，没什么别的话讲。方口禾因睦姑说不过，替他夫妻做了几套衣服。日常供给两个饮食，也是睦姑分付出来，叫众人办得丰盛些。

    留在家上，住了一个多月，王元尚夫妻终觉不安，告辞了要回去。方口禾与睦姑留不住，只得赠些银两，差人送他归家。

    后来睦始日日劝丈夫，不要记那旧怨，方口禾也渐渐气平了，时常遣人拿银子去与岳父母。

    方口禾虽点翰林，他在家受享好了，竟不去做官，却也何尝不是官。

    这多亏那神仙来做门客，不但使他贫而复富，又兼激他贱而致贵，可不胜似冯谖几倍么。

    诗曰：挥霍诚然意气豪，独嗟财尽尽相抛。

    暑能默运淮南术，从此春来发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