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门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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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5/10页)

怨恨自己,怨恨这具光洁白净的rou体对他的纠缠,这rou体需要的就是他的不洁吧?从此她就像惩罚自己一般,常常赤裸着下身叉开双腿在床上静等。她等待着一个时刻,等待着她那干净的灵魂从这不干净的rou体不干净的yindao里穿越出来,让那灵魂无牵挂地向上升腾,向无人无物的境地升腾。

    她躺着,她愿意用这个放荡的自由自在的无所顾忌的见不得人的姿势,亵渎她精心营造的卧房精心营造的家庭。她愿意忘我,在忘我中让自己烂掉,她烂得越彻底就越好看。

    有一次她把端着洗脸水进屋的丁妈吓了一跳。丁妈无法想象她所崇敬的大奶奶如何会用这种姿势来迎接她。她扔下脸盆,心里怦怦乱跳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生中从未见过裸体的女人她甚至没见过她自己。现在她不知是惊还是奇,还是惊奇。她呆立在床前不敢开口又不敢离去,后来她还是横下一条心选择了离去。但是司猗纹叫住了她,她把一切全告诉了丁妈。

    对丁妈的诉说毕竟又使她想到了解救这个词,她的灵魂不忍抛弃这个rou体她又生出了解救自己的信念和力量。她开始让丁妈去那些阴暗角落里,从那些泛着尿碱的厕所墙上那些犄里旮旯的电线杆上发现那些救人广告。

    她们终于发现了一种能使病人起死回生的药品“606”她们用了它。

    几个月后,司猗纹那些现象消失了,她无人知晓地发病又无人知晓地康复了。当她确认自己的体内彻底排除了最后一丝病毒时,她才把自己投进丁妈怀里哭起来。许久以来她一直寻找着一块可以哭的地方却寻找不到,她常觉得世界很大可供人流泪的地方却很少,她在寻找一种可供灵魂畅游的空间而不是一块具体的地皮一个房间一片树阴,现在丁妈那寡淡朴素的襟怀终于承受了她灵魂的畅游。这个不识几个大字的、只能替司猗纹辨别出“606”符号的乡下粗人并不明了在她怀中悸动的这颗头颅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她只是用她的灵魂感悟,接受着这头颅里的悲悲喜喜。

    司猗纹四十岁。她以一场恸哭结束了她的前四十年。

    她不似那种历经摧残、出浴泪河、再无所思所求的女人,她以娇艳得可疑的丰姿又出现在家人跟前。庄老太爷终归没有明了儿子扔给了司猗纹什么灾难,也终归未能了解司猗纹已是大病初愈的儿媳。他只感觉到她比过去新鲜,连姑爸也觉出司猗纹身上哪儿都是光彩。

    在毒水里泡过的司猗纹如同浸润着毒汁的罂粟花在庄家盛开着。从此她不再循规蹈矩、矫揉作态地对待自己,她经常用她那个习惯了的姿势大模大样地把自己劈在床上。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姿势,这姿势有着一种无可畏惧的气势,一种摄人魂魄的恐吓力量,它使那些在zuoai时也不忘矫揉作态的预先准备好优美动人姿势的女人黯淡无光了,这种女人也包括了从前的她自己。

    也许是生病对子女的大意,也许是病后的妖冶,近来她经常忘记庄晨和庄坦的存在。这倒使得他们更加深了对庄老太爷的感情,他们放学回来常常扎进爷爷房间,听爷爷为他们念“弟子规,圣人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司猗纹对此并不认真,如今她像是一个能容忍万般事端的明事理的儿媳,好脾气的嫂子,宽容大度的母亲。但是经过毒法浸泡的司猗纹却在酝酿着一个危险的计谋,她被这计谋弄得兴奋、气短却又快乐非常。她决心拿自己的rou体对人生来一次亵渎的狂想,那不是爱也不是恨,那只是一种玩世不恭的小把戏。她选择了她的公公庄老太爷。

    那一夜月光很好,还有微风。但司猗纹并不需要月光和微风,她想最好来点乌云狂风,乌云狂风才和她的行动更协调。在卧房她先把自己脱了个赤条条,又对着镜子验证了一下她这不容置疑的赤条条,并且为自己设计了待会儿在那个时刻的第一个姿态,然后抓起件睡衣一裹便走。

    二进院里,庄老太爷房里还亮着台灯。他躺在床上正咳嗽着往痰缸儿里吐痰。

    那痰声使她想起永远摆在他床头桌上的那只搪瓷痰缸,她想象着积攒在里边的那些呕吐物,那些灰绿带黄的黏稠液体使她生出难以抑制的恶心。也许正是这难以抑制的恶心更坚定了她那难以抑制的行动。

    没有必要的恶心就没有必要的行动。

    她从容地推开了庄老太爷的门,像每日清晨给他请安那样自然、安静。她站在了他的床前。

    司猗纹的突然出现使庄老太爷连吃惊都来不及,他从床上微微欠起身,扭过他那因戴着白色睡帽而显得有点滑稽的脑袋茫然地盯着床前的女人。他还没有弄懂这是不是他的儿媳,她的睡袍早已从她的肩上滑下来。她赤条条地亮着自己,单把那块黑对准他的眼睛——她的第一个姿态。

    这第一姿态果真使庄老太爷大为惊恐——他被吓着了。

    美从来都是恐怖的,人大都无法承受这美的恐怖。当庄老太爷被这恐怖所震撼时,他便本能地去抓桌上的痰缸。他想用它去袭击那个身体,但那个沉甸甸的清香的身体却把他整个儿地覆盖了。

    她压迫着他,又恣意逼他压迫她。当她发现他被惊吓得连压迫她的力量都发不出时,便勇猛地去进行对他的搏斗了。那是蓄谋已久的策划,那是一场恶战。为了这场恶战她甚至运用着模仿着她翻弄过的章回小说里那些旷久的女人为唤醒男人那一部分的粗俗描写。为了这场恶战虽然她只看见了他那青筋毕露的打着皱褶的脖子和脖子上的青筋的暴怒,她仍然模仿着做着…

    许久,当她认定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再无什么遗憾时,才下了床向他投过一个藐视的眼光。她像逃脱厄远一样地逃脱了这个房间,也许那不是逃脱,是凯旋。

    司猗纹被出来夜游的姑爸撞见了。姑爸判断着眼前这个半遮掩的身体,这半遮半掩的身体威逼着姑爸。一时间她们没有言语,姑爸的惊异和司猗纹威逼般的直视在她们眼前交织多时。然后司猗纹以一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气概,带着一身月光和一身黏痰和姑爸的惊异回屋睡觉去了,她躺下就着。

    司猗纹仍旧在每日的清晨给庄老太爷请安,神态顺和恭敬。庄老太爷怕羞似的领受着这恭敬,只是夜间他常常惊醒自己(虽然她再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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