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凸_64~7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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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73 (第3/5页)

忍不住了,便哼了一声,撇撇嘴说道,不要两斤放在三斤里翘。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两句话,音量虽不重,但分量重。黄克莹许同兰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分量?两个人同时都格愣了一下。特别是许同兰,更加着急。最近从“豫丰楼”里传出消息,谭宗三又跟他那几个“大学同窗”统统搞僵。闹翻。“豫丰楼”小班子迹近瘫痪。刚刚新修起来的锅炉房,也已经有好几天不冒烟了。那几位整天穿着高跟鞋、涂着红嘴唇、怪里怪气的女秘书,也没有那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了,甚至都看不见她们从那新油漆的大铁门里进进出出了。应该说,许家姐妹等了多少年(?)的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了。是的是的。多少年。她们来到这上海。这上海…这个上海啊…这时候,她们急需全部的内部情况。全部的真实情况。越详细越好。她们还有下一步计划。马上就要兜底穿的“下一步”可这个黄克莹却说她不想帮忙了。想滑脚?还没有听见汽笛响,就想撤跳板?当然不能允许。千钧一发之际,再到啥地方去找一个能这么接近谭宗三、能直接进入他内心的人?就是找得到,时间也不允许了。再说,许同兰也不舍得黄克莹走。这段日子,双方虽然不能说接触很多。但许同兰却真的感到已经有点离不开黄克莹。她说不清楚这个黄克莹身上到底什么地方散发着那么一种让人离不开而又舍不下的东西。黄克莹比自己还稍稍小个一二岁。她没有任何值得在上海滩上炫耀的身份地位。一间不带厨房不带卫生设备的石库门房子还是她们为她租的。作为女人,她生活得既不完善,也不完美。没有丈夫,却“拖”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囡。必须活下去,却至今还没一个靠得住的职业。想松一口气,却必须时时受他(她)人约束和牵制。难道正是她所有这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坎坷”在吸引着自己?许同兰似乎也不同意这样的结论。因为要论“坎坷”许同兰怕也不次于这位“黄小姐”只是各自经历的坎坷不同罢了。各自的眼泪水滴在了不同的辛酸处罢了…特别要谨慎的是,这位黄克莹不是一般吃侬、求侬、因此样样都能依侬的那种女人。她是吃侬而不求侬、求侬而不会样样都依侬。有时候面皮薄但心底硬,有时候面皮厚心底又软,叫侬无法捉摸得透。但不管怎么样,对待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凶声凶气恶言恶语。这一点她是随便怎么样也受不了的。

    许同兰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黄克莹愣了一会儿,直瞪瞪地反问许同梅,侬讲啥?同梅不等同兰上前拦阻,就冷笑着从坤包里摸出粉饼盒,转过身去,一边对着盒子里的小圆镜补妆,一边答道,我讲啥?两斤不要放在三斤里翘哉。拿了人家的钞票嘛,就要帮人家做事体。就没有啥价钱再好讲。侬不觉得现在再来讨价还价,已经太晚点了?啊?没有等许同梅最后那个“啊”字啊出口,只听黄克莹疯了似的尖叫一声“啊——”那声音的凄厉高亢漫长,不仅憋红了她全部的脸颊,而且还仿佛要震破玻璃窗似的,让楼上楼下四邻八坊都吃了一惊;紧接着又连连短促地叫了几声“啊…啊…啊…”把妮妮吓哭了,把许氏两姐妹也吓呆了。她完全失控,弯下腰,呼呼地喘,眼睛里冒着干热的光,尔后冲到碗橱背后,摸出菜刀,呕地一声,把砧板上的两双筷子一剁两半,飞溅老高,再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尔后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许同梅。许同兰腿一软,眼泪也被吓了出来,叫一声,克莹,侬不要这样…我害怕…忙扑过去一把抱住黄克莹,一边哭,一边连连求情。

    许同梅看到黄克莹完全失控,最后又拿起了刀,便赶紧退到房门口。她本来可以就此窜出去,但她怕同兰一个人吃不住“疯”了的黄克莹,也怕失控状态下的黄克莹误伤了小妮妮。所以在房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等局面稍稍得到平息,见妮妮哭着扑过去抱住了黄克莹的腿,黄克莹也瘫软了下来,同兰又趁机从黄克莹手里取下了那把方头菜刀,她这才转身冲出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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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克莹忍无可忍。但不是因为受不了许同梅那些关于“钞票”的话。一句半句带刺的话根本伤不了她。这种话,黄克莹这辈子听多了。比它更难听更刺人的,她也听过。更何况她早已不是那种因为一句半句闲话就会哭半天、闹半夜的“娇气小姐”“女中学生”她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娇气小姐”、“女中学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倒是想做,就是爹妈没给过我这个命。我这根“黄瓜”一生出来,头顶心上就不带娇滴滴的小黄花。她今天忍无可忍的发作,只是因为谭宗三。

    这一段时间,黄克莹并非像许家两姐妹获知的那样,中止了跟谭宗三的交往。恰恰相反,他两见面的次数比从前任何一个阶段都要多。在一起的时间也更长。相知的程度也更深。黄克莹不等谭宗三盘问,就主动把自己跟许家两姐妹和经易门之间的这点“交易”告诉了他。让黄克莹感动的是,谭宗三不仅设计较没追问,而且还阻止她往更深处叙说这两档子事。甚至还不让她说一句自我仔悔的话,以反省自己前一阶段的作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得了别人的要挟利用和制约的。没有一个人能痛痛快快做成一个自在的人的。你就不必这么过于苛求自己了。苛求…也是没有用的。”他这么说。说得那么大彻大悟。那么淳朴端庄。那么平和厚重。这时,他两正坐在英国领事馆附近一家咖啡馆里。人夜后的大雨正瓢泼般击打在对马路一些沉重的花岗岩墙体上。他喜欢那带一点外国情调的水杉园林。那雨中黢黑的大玻璃窗上反照出一点幽明的电灯光。喜欢听这时从苏州河里传来几声驳船沉闷的吼叫。他在心里把它放大。在意识中感觉某种晃动。那天晚上,他们除了要了两杯黑咖啡,还要了两客双色冰淇淋。他喜欢吃冰淇淋,即便在冬天,也喜欢。但那天,一直到冰淇淋在精致的水晶果盘里全化了,他也没动它一勺。在这段整整三个小时的会面里,送他们过来的那辆祥生汽车公司的黑壳子出租车一直等在外头。司机都起疑心了。不止一次进店堂来窥视。最后谭宗三摸出一张百元大票,拍在餐桌上说,看啥看?侬要不放心,就拿起钞票给我滚。司机忙谄笑点头,退了出去。黄克莹劝道,发那么大的火做啥。人家卖力气吃饭,也不容易。谭宗三赧然。再没作声。后来有一次,黄克莹约宗三去张行镇素菜馆。二人自从相知渐深,约会的地点也更多的从市区搬到了郊区。双方都希望在更陌生的环境里,见到更少的熟人。那天也是个雨天。张行这个素菜馆名叫同兴楼。是南京人开的一个教门馆,已很老旧了。看它雅座间四面板壁灰暗,旧式的太师椅和那幅六尺捧桃老寿星中堂,已然斑剥退色。院子里几棵批把树在雨中已挂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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