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的叫喊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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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6/6页)

起电视新闻上出现的图景,世界上任何地方闹事,先砸汽车,翻过来,点一把火烧起来。把这么豪华的一辆车停在这里,不是自己找事吗?应当及早驶走。不过她已经不想弄清楚这些人在干什么勾当――她现在明白一旦她的“夫人身份”暴露,在这地方就没安静可言。

    她原以为李路生负责工程管理方面,不清楚他直接卷入到那么多事,甚至包括库区迁移这样的“事务性”工作。

    想到这儿,她实在无法坐下去,也不想去看那个什么鬼水稻。她猛地一下打开车门,那位女干部刚想跟她说什么,手一伸好象抓住她似的,她却已经走了出去。女干部也赶紧走出汽车,站在马路上,却没有跟上来。

    她只想躲开这个汪主任搞的名堂,匆匆朝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走。但是走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人群中冒出一个她熟悉的面孔,在挤挤搡搡的人群中一闪而过。她停住了脚步,朝人群那边望过去,汪主任正在那儿做工作,在用本地话激动地说什么。那些静坐的人都站了起来,大部分人在听,但有的人在反驳。那张引起她注意的脸是谁呢?她在这里能认识什么人呢?

    其实她只要走出了库区干部圈子,谁也不会认识她,她是个安全的旁观者。有什么必要非躲开不可?

    她想起那张脸,对了,最普通不过的半乡下县城人,即使理了个平头,也看得出头发稀疏,永远带着谦恭的神情。她想起来那是陈阿姨的儿子,叫什么陈月明。他不是在庙里涂描山水吗?

    柳璀故意躲开那辆奔驰车,来到街边一个挂着柯达广告相片店前,那店有三步台阶,她走上去回头看,人群中那张脸被围观者大大小小的脑袋遮蔽着,只是有时才显出来。对,肯定是月明,还是穿着他那件中山装,只是洗干净了墨迹,或许是换了一件。

    陈月明怎么到了这儿?他来做什么?她干脆走下台阶,走进人群之中,这才看清楚,月明手里也拿着一封信,很大的牛皮信封,神情异常焦虑。她再走近一点看,拿着信的人实际站了一排,一共只有六个人,信封上的字有的是用毛笔写的,有的是用墨钢笔写的,却是“致良县市政府:关于迁移费中的什么什么问题。”她看不太清楚,那些人在动,而且有的字迹太小。好象是“基础工程扣款”“房建扣款”她瞅住一个空档,终于看清月明手里的信封上写的是“小学生教育”

    陈阿姨说过,月明是郊区小学教师。柳璀突然想起来。

    汪主任正在高声地回答他“迁移居民的儿童教育,一律由迁入地就近上学,这是政策。”

    月明说“政策中也说,迁入地教育设施上有困难的,可以适当补贴。”

    “这要双方讨论解决,具体问题具体解决嘛,不可能一律对待。”汪主任把眼镜推了推。

    “学生耽误不起,一搁就是一年,再搁他们干脆就退学不读书了。农村的孩子本来家境就贫困,读书难,一直是个大问题。”月明声音高了起来,几乎是在嚷嚷。周围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柳璀觉得这个问题月明肯定有理,但是如此迁徙,恐怕小学生失学是难以避免的事。如果能给对方学校金钱补偿,不失是一种办法。迁移费闹出的风波,似乎不应当与教育费这种开支不大的事纠缠在一起。但是双方都很激动,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可能方言的对话,她听得不够真切。她倒很想听听清楚,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已经闻得到周围人身上的汗臭。围观者中几乎没有什么年轻妇女,所以人们看到柳璀像个外地来的女子,很自觉地闪开一点,避免挤到她。

    汪主任这时显得很有耐心,不太像她初见到此人时那种青年才俊盛气凌人的样子,很像一个地方干部,说的是本地群众的土腔土调,姿势口气都像饭馆里本地人,甚至也那么高声吵吵闹闹。

    月明早被人挤开去,他的问题从争论中消失了。那些人似乎在要汪主任代交信件。他本来举起的手往后缩,好象是在推托,他不能直接收群众来信,应当交到有关部门。

    “迁移办就是有关部门。”

    “不对,信访部才是有关部门。”汪主任说“很多事不是迁移办能解决的。”

    人群中有人在吼什么。汪主任挥挥手,好象说他不能负这责任。就在这时,柳璀突然听见警车声在背后响起,她回过头来一看,全副制服的几十个警察已经从人群四边包围上来,手里提着警棍。

    警长在吹笛子叫人群散开。柳璀这才注意到周围起码有几百人在聚集围观,而且下城那些棚区的居民拖儿带女,一家老小都来了,举着纸块,上面写着他们的困难和要求。道路已经完全堵塞,两边的汽车在耐心地等着,没有按喇叭。

    警长喊叫:“散开,回去。”警笛吹响,说时迟那时快,警察就按一定阵势压了上来,手里警棍乱挥,人群马上抱头乱窜,分散往四周跑。边上的警察用警棍指着方向,让那些人穿过他们中间。跑到圈外,就不再问,那些人站远了,依然在围观。

    柳璀脑子一下卡住,想自己没有必要走,她只是观察者。当然其他大部分人可能都是围观者,但是她觉得自己不一样,逃跑,似乎意味着她犯了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呢?

    她正在犹犹豫豫时,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办,发现自己身边已只剩下七八个人,连递交信件的人都没有留在那里。想必是看见这阵势,丢下信跑掉了。她还没有明白得过来,就被警察用警棍拦住,不让走了。

    她回过头找那个汪主任,他早就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这时,她看见在石梯那边两个警察把一个人压在地上,猛踢那人。月明就站在警察划圈的边上,他没有逃走,反而奔了过来,去拉打人的警察,结果被后面的警察一警棍打倒在地,按定在石梯上。

    柳璀心里一着急,刚要往月明那边奔,她的手臂被两个警察牢牢抓住,警车已经开到面前了。

    这个该死的小地方,警察的制服装备倒是相当整齐现代化,警车却旧得油漆剥落,铁门摇晃。警察也比较奇怪,一个个楞青头小青年,黑皮靴都擦得雪亮,逮人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她的手臂被捏痛,忍不住大叫。

    “叫什么?”警察刚要朝她挥警棍,一看她是女人,不是本地人,便疑惑地放下了手臂。

    他们叱喝一阵,把人往车里推。看到警察抓人,人群已自动散开了“闹事”也已经结束。但是她明明确确地坐在警车里了,而且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从外面闩上,只剩下带铁栏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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