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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诗篇 (第3/4页)

的火堆和烟柱,熏烤着他的心,愈来愈难忍了…

    发疯啊!真正是发疯啊!梁志华自叹着,做下挨骂的事了,让人骂吧!犟队长要是不客气地朝他脸上吐唾沫儿,就吐吧!让那些被他的强迫命令坑害过的干部和社员,出了气,平了心。好了,梁某人也该离开这河西公社了!唉!

    山村的夜是这样静。走进村口的时候,自行车链条的响声听来似乎更响了,谁家门口传来一声凶猛的狗叫,吓了他一跳。别这么神经紧张吧!别这么丧魂失魄吧!搞过瞎指挥的公社干部,全省也不是我一个哩!他给自己宽解,有我的责任,也有上级的责任!别自己把自己搞得灰溜溜地抬不起眼…

    梁志华推着自行车,走进了犟牛家的土门楼,亮着灯光的小灶房里,立即传出一声中年妇女沙哑的问话声:“谁呀!”这是犟牛的媳妇彩娥的声音。

    “我。”梁志华回应了一声,把车子在院子里柴禾堆跟前撑起来,就朝里走去。

    彩娥站在小灶房的门口,从门里泻出的亮光中,探身盯着梁志华,三十出头的彩娥,认清了来人的时候,直起身来,双手一拍,诧异地说:“唉呀!梁书记呀!你怎——黑天来?”

    “天黑闲呀!”梁志华随口说。

    “书记总是忙啊!”彩娥拖着腔儿说“还是忙着修梯田大会战吗?”

    “呃…”梁志华脸红了,幸亏黑夜看不出来,这个中年女人一把抓到他的伤疤上,他噎住了。

    彩娥开心地笑着,狡诡地扑闪着眼睛,得意地瞧着失掉了威风的领导者,仿效者梁志华过去的口号:“大批促大干,大干促大变,河川园田化,山坡梯田化。你现在化得咋个向吗?”

    “哦…这…”梁志华更加窘迫,脸上热烘烘地,说不上话来。

    “一批二斗三背砖,不怕社员不上山。你的这一套办法好啊!硬啊!咋不用了呢?哈呀…”

    梁志华听着,难堪极了,而那个女人,说得正解气,看不出有停歇下来的神气。这当儿,上房里传来一个老年妇人呵斥的问话:

    “娥娥,你和谁说话?这样没大没小的…”这是犟牛母亲的声音。

    “是梁书记!”彩娥笑着说。

    “啊呀!是…梁书记…吗?”老婶子结结巴巴说着,已经走出门,站在台阶上。

    “是我,大婶!”梁志华赶忙走上前。

    “梁书记啊!你黑天半夜,怎么来的?”老婶子亲切地问。

    “骑自行车。”梁志华说。

    “你怎么…骑自行车!”彩娥站在背后,仍然不放过机会“坐推土机多威风嘛!”

    “这挨刀子的…嘴长!”老婶子禁斥着儿媳,动手拉住梁志华的胳膊“快,屋里坐。”

    “嘴长犯法吗?梁书记赏给我一个牌子才好!”彩娥不理婆婆的训斥,更加来劲地挖苦“我脸厚,不怕游街!在山沟小村有啥好游的?要游到西安城里游!咱乡下人难得机会进城,全当逛热闹哩!经世事哩…”

    “打嘴!”老婶子真的变了脸,变了声,她大概觉得媳妇说得太过分了,客人受不了了“来了客人,不见问吃问喝,光知道卖嘴!”

    彩娥却哈哈笑着,进了灶房,似乎并不怕。

    梁志华被老婶子牵着胳膊,进了上房,脊背上的芒刺似乎消失了。他坐下来,尴尬地装着烟末儿,划着火柴…她的男人犟牛受了他的整治,她跟着担惊受怕,现在自然要出一口气了。

    “老梁,你黑间还不歇息,真是苦累!”老婶子念叨说。

    “大婶!我今日来,专门给你做检讨来咧!”梁志华趁早说明来意,也许倒能免去彩娥的挖苦和讽刺“我那年对犟牛…”

    “不要说了!事情过去了,再不要提了!”大婶宽容大度地说“有啥哩!犟牛是个平民百姓,挂一回牌牌,也没伤他皮rou,没啥!”

    “犟牛是对的。”梁志华诚恳地说“我当初脑子发热,听不进群众意见…”

    “谁都有失手!”大婶仍然宽容大度地说“一家人过日子,也在碰磕!大人训娃娃,也不定都是娃没理!‘老子训儿儿不羞,官家打民民不恼’!”

    “大婶,我们是同志,平等…”梁志华连忙纠正说,老人把他和旧时的官家联在一起了。

    “一样!跟父母一样!”大婶又打断他的话,把谈话的意思又扳回自己一边“你是书记,管了那么多人,有多少麻烦事,哪能把个个人都端平搁稳,把件件事都弄得清清白白呢?总有个不周到的时候…”

    梁志华捏着烟卷,烟卷在手指间冒出一缕缕烟气,在他的脸前飘流,透过烟雾,他看见老人过分宽容的神情里,遮饰着疑虑和担忧。她怕他,怕他什么呢?怕他尔后再行报复吗?抑或是其它什么原因呢?他的心里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了那一层无形的隔膜,他沉默了,倒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隔膜着的难以相通的感情,使检讨者和接受检讨者都不自然了。彩娥正合时宜地走进来,打破了刚刚出现的沉闷的局面,俩人都感到解脱了。

    她一手端着竹皮暖水瓶,一手勾着两只搪瓷缸,一身很合适的衣服下,透出一股健壮的中年妇女的强悍的气息,她一边倒水,一边笑着:“你今晚是专门做检讨来了?”

    梁志华强装笑脸,准备接受彩娥的奚落了。

    “那就向我检讨吧!”彩娥说着,在炕边的木椅上坐下,抬起一条腿,坐成一个二郎担山的姿式,双手掬着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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