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百年往事)_第十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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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第6/6页)

了,好像不该再惦记别的女人,你说是不是,潘小姐?”

    潘文雅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有妻子,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呀?张,你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你应该明白,爱情…没有任何理由,只会听凭心灵的召唤。”

    俩人继续向前走,张幼林答道:“潘小姐,我现在的问题是,我对我妻子有过承诺,这辈子不纳妾,只忠实她一个人,所以,我不会改变自己当初的承诺,对不起!”

    “男人的誓言…就这么可靠?据我所知,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大都有过类似的誓言,结果呢?世上的婚姻并不因为双方的誓言而变得美好。”

    “别的人我管不了,但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张幼林语气坚定。

    “你的承诺是永不纳妾,但并不包括离婚,幼林,我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和她离婚,我了解过,按中国法律,夫妻离婚没有什么复杂的手续,只需丈夫给妻子写一纸休书即可生效…”

    “然后呢?”

    “你和我结婚,幼林,真的,这不是我自私,她真的不适合你,像你这种受过西式教育的人,不应该找一个旧式女人做妻子,你们之间恐怕没有共同语言…”

    潘文雅还在尽情地说着,张幼林打断了她:“文雅,看到你,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我也一样,可我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承诺了,就要做到,请你谅解!况且我和佳碧也不是没有共同语言,我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基础。”

    潘丈雅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就这些,没有别的话了吗?”

    张幼林摇头:“没有了…”

    潘文雅黯然神伤,她改用英语:“我明白了,张,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对不起!”

    “没什么,我们永远是朋友。”张幼林也用了英语。

    “那我走了!”潘文雅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幼林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地伫立在那里…

    傍晚时分,陈光启带着张幼林来到了民政部餐厅的雅间,肃亲王平时就在这里招待客人。张幼林环顾四周,雪白的墙壁上除了挂着两幅书法外,房间里几乎没有其他的装饰,他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么简朴!”

    两人坐定,张幼林问:“陈大人,您把《西陵圣母帖》交给肃亲王,他没说什么吗?”

    “肃亲王打开看了看,赞叹不已,说真是一件难得的宝贝,我就趁机把你的意思说了,希望肃亲王手下留情,对汪兆铭、黄复生从轻发落。”

    “肃亲王的态度呢?”这是张幼林最关心的。

    “他没表态,只是说要见见送《西陵圣母帖》的人…”

    陈光启的话还没说完,肃亲王善耆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推门进来,俩人赶紧站起身。善耆把卷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张先生,请坐,你是荣宝斋的东家,排场惯了,我这儿是清水衙门,对不住啦。”

    “您客气。”

    三人落座,善耆端详着张幼林:“你跟汪兆铭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他的照相馆和荣宝斋仅一墙之隔,我们就算是邻居吧。”

    “我听说,《西陵圣母帖》是你的家传之宝,为什么不惜拿出如此贵重之物,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和您一样,钦佩他的人品、人格。”张幼林不假思索。

    听到这话,善耆神色大变:“谁说我钦佩他了?”

    旁边的陈光启一见善耆变了脸,头上的冷汗马上就冒出来了,张幼林却不动声色:“我是在您主审汪兆铭的法庭上看出来的。大人,我知道您做过崇文门的税务监督,那是老佛爷特意给您的肥差,负责进京物品的税收,大家都不言自明,税务监督除了向国库缴纳一定数额的税款以外,剩下的就可以据为已有,老佛爷本来是想让您发一笔财,可您却向国库缴纳了超过定额的税款,并由此引起王公贵族的不满,受到弹劾。我还知道,您在九门提督和民政部尚书的任上在北京修铁路、通邮、办自来水厂…”

    “够了。”善耆打断了张幼林。

    “所以,我认为您是个深明大义、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好官,因此我敢为汪兆铭、黄复生求情。”

    沉默了片刻,善耆问道:“照你这么说,汪兆铭谋刺摄政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了?”

    “请恕我直言,正是,只是与您的方式不同而已。”张幼林直抒胸臆。

    善耆一拍桌子:“大胆!你拿《西陵圣母帖》贿赂我,就不怕我把你当成汪兆铭的同党抓起来?”

    张幼林依然是不动声色,他十分冷静:“如果您非要把我当成汪兆铭的同党,我也只好认了,这在我决定做这件事儿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只是有一点,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和朋友。”

    话音刚落,善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张先生果然胆识过人,你倒真像个革命党,来,我敬你一杯!”

    张幼林与善耆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善耆说道:“我到法部大狱看过汪兆铭,和他有过一番辩论。汪兆铭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太激进了,其实在某些方面,朝廷和汪兆铭的观点还是比较一致的,双方完全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嘛,可是汪兆铭认为革命党和朝廷之间没有谈判的必要,革命党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武力推翻朝廷,这就太过分了。”

    “大人,革命党我不大了解,可汪兆铭先生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不管汪先生的行为如何,至少有一点我是相信的,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个人私利,而是为着整个国家,仅凭这一点,我就佩服他,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汪先生一马,至少要保全他和黄复生的性命…”

    “张先生,我实话告诉你,这个案子很快就要结了,最后定的罪名是误解朝廷,对汪兆铭、黄复生从轻发落,判处终身监禁。”

    张幼林神情激动:“谢谢!谢谢大人!这都是您的功劳。”

    善耆摆摆手:“也不全是,摄政王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汪兆铭、黄复生在法庭上的表现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不怕死,革命党搞暗杀,就是要玉石俱焚,他们巴不得杀身成仁、留名青史,朝廷杀了汪兆铭、黄复生,不仅吓不倒那些革命党,还会激起民众对朝廷的不满,所以,还是不杀为好。”

    善耆起身拿起《西陵圣母帖》,郑重地递给张幼林:“张先生,你的心意我领了,君子不夺人之爱,况且我善耆做了一辈子官,还没收过任何不义之财,张先生,你收好,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了。”

    善耆走出了餐厅,张幼林愣在那里,随即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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