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中短篇小说选_变形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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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形记 (第2/13页)

用这条腿做他想做的事。这时其它各条腿,像获得了解放一样,也这样工作起来了,处于高度的兴奋状态并且极为痛苦。格里高心里想:“离开得了床吗?”

    首先他用下身离开床铺,然而自从他变成大跳蚤后他没有见识过他的下身,这个下身是怎么样,他还无法想象,但行动起来非常笨拙,走得很慢,当他最后发疯似的,不顾一切地往前走时,真是竭尽了全力;但方向却是不准,狠狠地撞着了床杆的下部,他感到烧灼似的疼痛。这使他了解到,他的下身或许是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于是他试着上身先离开床,将头小心地转向床沿,这事他轻易地办成了,尽管他下身既宽又重,但随着头部的转动身子最后也转动了,但是当他终于将头在床外支撑起来时,他吓了一跳,不敢用这种办法继续进展了。因为再继续进展的话,最终必然要掉下去,头不受伤才怪呢?这样下去是不值得的,他最好还是留在床上。

    不过当他同样费劲地回复到躺在床上的原来姿势时,他叹息着,更加生气地看着他那些小腿互相碰撞,斗争。对于小腿们的sao乱想不出办法加以治理,他心里又想,这床上也是躺不得的。要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解放出来,即令解放的希望很小,也是值得一干的。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这期间他同时没有忘记:安静的思考比起鲁莽的决定要可取得多。这时他把眼光尽可能盯着窗户,可惜他只看到晨雾将窄狭街道的对面裹住了,从中他并没有获得多少信心和开朗的心境。闹钟重新响起来了。“已经七点钟了,”他想道“已经七点了,还总是这样的雾。”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呼吸安详而微弱,好像他期待着从完全的安静中回复到真正的,自然的状态。

    然后他又想到:七点一刻以前,我必须无条件地离床,到那时公司必然来人问我,因为公司是七点以前营业。他开始将他的整个瘦长、匀称的身子摇晃出床,如果采用这种办法,他得高昂着头,估计头部不会受伤。至于背部,似乎是硬的。

    掉到地毯上也不会发生什么异常,最大的考虑是响声,这响声虽不致引起恐吓,但也要惊动门外所有的人。响声必然是有的,风险不得不冒。

    当格里高向床外冒出一半时——这种新方法与其说是艰辛,还不如说是一种游戏,他总是要往回摇晃——这时他忽然想起,如果现在有人来帮他一把的话,起床是多么简单的事。有两个人就绰绰有余——他想到了父亲的厨娘——他们只要把手臂放在他弓形背下面移动,这样就可以将他弄出床外,由于身体有重量,他们必须弯着身子,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移动;这样格里高就可以在地板上翻过来,但愿小腿在地板上,注意不要胡蹦乱跳。除此以外,门还是锁着的呢!他要不要真的叫人帮忙呀?当他想到这点时,他不顾一切地抑制了笑容。

    事情还差得远呢!他虽然强烈地摇晃自己的身子,但仍然觉得不平衡,于是立刻作出最后的决定,因为现在离八点只差五分了。这时有人敲门,格里高想到“公司来人了,”他几乎目瞪口呆。而这时小腿跳“舞”跳得更欢了。一会儿一切都安静了。他想“您不要开门,”他下意识地希望。他想这次一定像往常一样还是女仆,她踏着坚定的步子直趋房门并且将它打开了。格里高只等着听取来人入室打招呼的声音,并且已经知道谁来了——原来是公司全权代表本人。唉!为什么只有格里高注定要在这个公司服务呢?在这里只要有一点点微小的失误就要受到询查,难道公司里的全体职员都是废物吗?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忠诚可靠的分子吗?而这个人仅仅在一个早晨只有几个小时没有为公司办事,出于良心的谴责变得神经衰弱了,以致于离不开床铺了,即使如此,派一个学徒来问讯一下也就可以了——如果有必要问讯的话——可不这样做,偏偏是代表本人来了,向他无辜的家庭宣示,代表本人才有能力追究此事,果真如此吗?——格里高想到此事就激动起来,代表来之前,他就决定要起床了,一方面出于激动,更多的是出于他本人正确的决定。于是他竭尽全力一摇,摇出了床。滚到地上时的确响了一下,但声音并不多大,一方面是地毯使声音有所减弱,另外,背部的弹性比格里高原来想象的要好,所以掉到地上的声音根本不是那么响亮。只有头部,由于注意不够抬得不高,因而受到了一点撞击,这使他懊恼和痛苦,于是转动头部并在地毯上抚摸它。

    “这房间里肯定掉了什么东西;代表在左隔壁房间里说。格里高寻思,代表是否也发生了类似今天在他格里高身上发生的变化?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这时代表在隔壁房间里踱着沉重的步子,漆皮靴子格登格登,有如对这个问题作出粗野的回答;在右边房间里meimei却悄悄地报告:“格里高,代表来了,”“我知道。”他回答的声音也很小,不过他meimei可能听见了。格里高不敢将声音提高。

    “格里高,”父亲在右边房间里说“代表先生已经到了,他要询问一下你为什么没有坐早班车出发。我们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此外,他还想和你个别谈话。你开门吧,房间没有收拾他不会计较的。”“早晨好!萨姆莎先生,”这时代表友好地说。“他身子不舒服,”正当父亲在门口说话时,母亲插进来对代表说“他身体不适。代表先生,请您相信,要不然他怎么能误车呢?这孩子一心扑在生意上,别的什么也不干,我正生他的气呢。他晚上哪里也不去,到现在他在城里已经呆了八天了。每天晚上都在家里,他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安安静静地看报或研究火车时刻表。他制作的细木工活,那才算是一种分心呢,例如他用两个晚上制作了一个小木框,代表先生,您一定会惊奇,那个小木框是多么漂亮啊!它挂在房间里,格里高一开门,您马上就可以看见的。另外,代表先生,您来我们这里,我感到很荣幸。我们早就要他把门打开,他没有照办,他很固执。他肯定生病了,但他早晨还说他没病。”“我马上就来。”格里高慢慢地,而且谨慎地说。他说这话时没有动弹,生怕说话时漏掉一个字“好心的夫人,我不能作什么别的解释了,希望情况并不严重。”代表说“从另一方面讲,如果我要说什么的话,我只能说,我们商人,——有人说好,有人说坏,随人怎么说吧——我们商人,由于商务上的考虑,我们对一些小小的身体不适,经常是要顶着点儿的。”无辜的父亲这时又敲门了,并且问:“代表可以进来吗?”“不行!”格里高说,左边房间里是难堪的沉默,右边房间的meimei开始小声地哭泣起来。

    为什么meimei不到其他人那里去呢?她也许才起床,甚至还没有穿衣服吧?但为什么她要哭呢?因为格里高没有让代表进入房间,因为他处境危险,很可能丢掉饭碗;因为上司又要老调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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