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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奇-1 (第5/9页)

已料到有此结果,而且我还得承认,我理该遭此批驳。老实说,我的申请也不过是一种策略,一种姿态,一种形式而已。”

    亚历山大大师的脸容变得越发凝重,几近阴沉了。然而他没有打断克乃西特的叙述。

    “我的情形并非如此,”克乃西特继续往下说道“我发出请求书时,并未认真期望获得合乎自己心意的答复,也许根本不曾满怀喜悦地期待过。然而情形也并非如此,我也从没有打算把上级的否定答复认作无可更改的决定而恭恭敬敬地接受。”

    “…不曾打算把上级的否定答复认作无可更改的决定而恭恭敬敬地接受…

    我没有听错吧,大师?“亚历山大插嘴道,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刚才那句话。显然,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完全认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克乃西特微微欠身施礼后答道:“您确实没有听错。实际上我无法相信我的申请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认为必须递交一份请求给行政当局,完成礼貌上的要求才对。我认为这么做也是给尊敬的当局提供一个机会,得以不受损失地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如果当局避而不解决,那么我写信时便已决定,我不会让自己被搁置,也不接受安抚,而是采取行动。”

    “怎么行动呢?”亚历山大声音低沉地问。

    “我得顺从自己的心与理智。我已决定辞去卡斯塔里的职务到世俗世界去工作,即或我得不到最高当局的委派或准许。”

    亚历山大大师闭起双眼,似乎不再在倾听了。克乃西特知道他在进行卡斯塔里人遇到紧急危险情况时采用的应变运动,借以寻求自制力和恢复内心的镇定,克乃西特见他两次长长屏住呼吸以吐尽肺部的空气。克乃西特望着亚历山大的脸先是变得有点苍白,随即在缓缓的吸气过程中逐渐恢复了原有颜色,让自己如此敬重爱戴的人处于困境,克乃西特内心颇为歉疚。他见亚历山大又重新睁开眼睛,这双眼睛一瞬间似乎对别人视而不见,但立刻便恢复了它的明亮和锐利。克乃西特望着这双清澈而自持的眼睛内心不禁微微一惊,这是一双既能顺从听命又能发号施令的眼睛,如今正以一种警觉的冷静直视着他,那目光在探测,检查,批判着他。克乃西特久久地默默承受着亚历山大的凝视。

    “我想我现在已经了解您了,”亚历山大终于平静地开口道。“很久以来,您便已厌倦自己的职务或者厌倦卡斯塔里,或者受到渴望进入世俗社会的折磨了。您便作出了决定,更多地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而不顾及卡斯塔里的条规以及您的职责,您还感觉不必再信赖我们,不必向教会组织寻求指点和帮助。纯粹出于礼貌和减轻良心负担,您才给我们呈上了一份您明知我们不可能接受的申请,因为您还认为可供作讨论。我们就假设您的反常行为颇有理由,您的意图也很值得尊重,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说法。然而,您心里既已产生了离去的思想、渴望和决定,内心已是叛徒,您又怎能继续默默留在游戏大师办公室这么长久,而且看上去仍在无懈可击地执行职务呢?”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您讨论这些问题,”玻璃球游戏大师仍以不变的友好态度回答说“我来就是要答复您的每一个问题。我既已决定走一条自己的自我道路,也就决定不待您对我的处境和我的行动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绝不离开希尔斯兰和您的寓所。”

    亚历山大大师沉吟了片刻,迟疑不决地问道:“这话的意思是说,您期待我赞同您的行为和计划吗?”

    “啊,我完全没想过会得到您的赞同。我希望和期待的是您的理解,当我离开时,可以带走我对您的一份敬意。这将是我离开我们教育学园的唯一告别方法。我今天已经永远离开了华尔采尔和玻璃球游戏区。”

    亚历山大大师又把眼睛闭上了几秒钟,好似被这个不可理解的人用猝不及防的消息震昏了。

    “永远?”他终于问道。“那么您永远也不再回工作岗位了?我不得不说您真会搞突然袭击。倘若允许我问的话,我有一个问题:您现在如何看待您自己,您还是玻璃球游戏大师吗?”

    约瑟夫·克乃西特取出自己携带的小盒子。

    “直到昨天我还是游戏大师,”他回答“今天我把印章和钥匙奉还到您手里,这也就卸下了担子。它们全都完整无损。如果您去玻璃球游戏学园视察的话,您也会看到那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亚历山大大师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他显得疲惫不堪,似乎突然变老了。

    “盒子今天就留在这里吧,”他干涩地说。“如果我收下印章就算接受您辞职,那么我还得提醒您,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至少要有全部领导成员中的三分之一赞成才行。您过去一贯很重视老传统和老形式,我也没有能力很快发现新形式。也许得请您稍作停留,等明天我们继续讨论时再说!”

    “我完全听候您的吩咐,尊敬的大人。您已认识我许多年,知道我一向敬重您。

    请相信我,这一点丝毫没有改变。您是我离开卡斯塔里之前唯一想辞别的人,而这不只是因为您是行政当局的最高领导人。我现在已把印章和钥匙交还给您,我希望您,大人,当我们讨论完一切问题后,也把我参与团体时的誓词加以废除。“

    亚历山大以悲伤和探索的目光迎向克乃西特的凝视,忍住了一声悲叹。“请您现在离开吧。您让我cao心了一整天,又留下那么多思考材料。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明天再进一步交谈。明天中午前一小时左右还请再来这里。”

    亚历山大大师请克乃西特离开,他的手势显得很有礼,却也显得勉强,不像对待同事而像对待完全陌生的外人,这种客气比他的任何言词都更使玻璃球游戏大师心里难受。

    片刻之后,侍者来请克乃西特进晚餐,把他领向一张贵宾餐桌前,随后说,亚历山大大师要静坐较长时间,今天晚上也不想见客。又告诉克乃西特,客房已替他准备好了。

    玻璃球游戏大师不经通报突然来访,使亚历山大大师感到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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