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毛泽东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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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4/4页)

好理想与严酷的现实…

    1996年是最困难的一年。毛泽东7个月没吃一口rou。常常是一盘马齿宽(一种野菜)便充一餐饭;一盘子炒菠菜就支撑着工作一天。我替他按摩时,他脚背踝部的肌肤按下去就是一个坑,久久不能平复。这是浮肿。周恩来一次又一次来劝说:“主席,吃口猪rou吧,为全党全国人民吃一口吧!”毛泽东摇头:“你不是也不吃呜?大家都不吃。”宋庆龄特意从上海赶来,亲自带给毛泽东一网兜螃蟹。毛泽东对宋庆龄始终保持着特殊的尊敬,所以收下了螃蟹。然而,宋庆龄一走,毛泽东便将螃蟹转送了警卫战士。

    1960年底的一天,毛泽东起床后不吃不喝,一支接一支吸烟。烟灰缸快满了,他才张口向值班卫士封耀松交待:“小封,你去把子龙、银桥。高智、敬先。林克和东兴同志叫来。今天在我这里吃饭。”

    下午,我们7个人同毛泽东围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没有酒,没有rou,只是油和盐多一些。毛泽东的竹筷子伸向菜盘,不曾夹菜便又放下了。环顾我们7个人。于是,我们也停放下筷子。

    “现在老百姓遭了灾。你们都去搞些调查研究。那里到底有些什么问题啊?把情况反映上来。毛泽东的声音沉重缓慢,停顿一下又说:“人民公社。大办食堂,到底好不好?群众有什么意见?反映上来。”

    我们纷纷点头。

    毛泽东手指我和叶子龙:“你们下去,到山东去,广泛调查研究。”

    我和叶子龙一起点头:“是,主席。”

    毛泽东又望住封耀松:“小封啊、你去不去?”

    封耀松说:“去。”

    毛泽东点头:“那好,那好。”他抬起眼帘扫了一圈,目光变得严肃犀利:“要讲真话,不许说假话。不许隐瞒欺骗!”

    那天夜里仍是封耀松值班。据他汇报,他替毛泽东做睡前按摩,毛泽东想着心事,泪水又哗哗地涌出来。毛泽东抚着封耀松的后背流着泪说:“小封,我不放心哪。他们许多事瞒着我,我出去到哪里,他们都能有准备。你们要下去。你们能看到真实情况,要告诉我真实情况…”

    毛泽东睡不着,起来用铅笔在宣纸上给我们吃饭的7个人写了一封信,叫我们不去山东,改去信阳专区。那里开始好转,有救济粮。他怕我们“很饥饿”信尾一句是:“我今年已经是67岁了,老了。你们大有希望。12月26日是我的生辰。毛泽东1960年12月26日”

    唉,我们怎么忘了主席的生日呢?以往都是我们早早就吵嚷要给他过生日.他不允许。特别是在陕北的时候…

    毛泽东没有能容得下彭德怀讲真话,但是,他一贯鼓励支持我们这些贴身卫士讲真话。比如卫士田云玉的爷爷是作坊主,父亲是工人。搞公私合营时,毛泽东间田云玉:“你爷爷反对合营,你父亲积极支持,那么你呢?你站在爷爷一边还是站在父亲一边?”田云玉说站在爷爷一边。毛泽东说:“我不论你的政治立场,我喜欢你,因为你肯讲真话,我们很合得来。”又比如大搞合作化运动时,我国农村探亲,回来向毛泽东汇报:“区里干部把老乡们集中到场院里,说:‘跟蒋介石走的站那边,搞单干;跟毛主席走的站这边,搞合作化。’这不是强迫命令吗?毛泽东说:“感谢你带回真实情况。”他当即给河北省委写了信,严肃批评了这种简单化,强迫命令的工作方法。

    这一次,我们一行人去了河南信阳。半年后回到北京,如实汇报大办食堂确实不好。之后,我们又去江西劳动半年。到江西时,中央已下指示取消大食堂。

    毛泽东给我印象深刻的第三次哭,就是我离开他的身边,去天津工作的那一次。

    我已经讲过,那次毛泽东将我揽入怀中,抱紧我放声大哭,手在我的背上下停地拍打着,泪水和我的泪水融合为一体。

    后来,我提出为毛泽东再梳一次头。

    毛泽东经常处于用脑过度的状态。梳梳头可以促进脑都血液循环,帮助他减轻疲劳,恢复精力。

    我为毛泽东梳头,从前向后精心梳理。我忽然心颤,泪水又充满眼圈。眼前变得朦胧

    记得三大战役结束后,兴奋到极点又疲惫到极点的毛泽东,朝靠椅上一仰,痛快地嘿了一声,说:“银桥,来,痛痛快快梳个头,痛痛快快歇口气!当时,我的兴奋喜悦之情丝毫不亚于毛泽东。我拿来梳子,说:“主席,我慢慢梳。你闭上眼打个吨吧。那时,毛泽东的头发浓密、坚硬。乌黑油亮。我从前向后慢慢梳理,头发在齿缝间富于活力的鼓涌而出,摩擦梳齿沙沙作响。我欣赏着那泉水一样旺盛鼓涌的黑发,忽然觉得什么东西闪一下亮,灼痛了我的两眼。我忙俯身下去重新梳他的鬓角,凝视观察寻觅,终于失声叫喊起来:“哎呀,主席,您有了一根白头发!”

    毛泽东正在闭国养神,闻声似有所动,眉毛慢慢地皱起来,深深“嗯”一声。

    我问:“给你拔下来吧?”

    毛泽东略一沉吟,吮吮下唇:“拔吧。”

    我仔细挑出那根白发,捏紧了,猛一揪,先拿到自己眼前看看,确信没拔错,再送毛泽东面前请他看。

    毛泽东凝视那根白发,眼睛一眨不眨,皱紧的眉毛又渐渐舒展开,笑了。他轻轻哺出两个字:“值得。

    事后,我爱人还冲我嚷:·‘好啊,银桥,你敢在主席头上拔毛!”

    这些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清晰真切,历历在目。可是一眨眼,那旺盛的黑发不见了,梳齿间静静滑过的是柔细。灰白、稀疏的头发。两鬓头发虽然还多,却白了快一半。经过3年困难时期,毛泽东明显苍老了许多。现在形势终于好转。可是,值得吧?…

    “主席,我走后,你更要注意身体。”我含着泪说。“你的头发白了这么多,你太cao劳了…”

    毛泽东停了很久才掀起眼皮。他的眼圈红红的。说:“老了。等我死了以后,你每年到我坟上看我一次,行吗?

    叫我怎么回答呢?我当然会每年去看他,但我真心希望他老人家万岁。万万岁。

    我转开话头:“主席给我写几个字吧?”

    “我没有新诗,给你抄一首旧诗吧。星期六,你们全家来我这儿.照照相…”

    毛泽东为我写了《长征》诗,签了名。写在大折子上。中央主要负责同志都在那折子上题字留了名。折子另一面有当时全国最著名的一些画家为我留了书画。可惜,我分配到河北省天津市工作后,省委第一书记索去说看看,后来又说丢了。再不曾要回来。

    他不明白,我的损失是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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