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将军_第一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一章 (第8/8页)

的粗话,心神十分不安。不过那担心是多余的,尽管将军最后一次访问欧洲已经过去24年——当时他还十分年轻——但他对欧洲的怀念远远胜过对它的仇恨。因此将军首先朝那位外交官走过去,彬彬有礼地向他打招呼,给了他英国人应该享受的礼遇。

    “我希望今年秋天海德公园的雾不要太多。”将军说道。

    外交官踌躇了一下,因为那几大他听说将军要去三个地方,其中并不包括伦敦。但是他立刻领悟过来。“我们尽量使阁下白天晚上都能见到太阳。”

    新总统没有在场,因为议会是在他缺席的情况下选举的.他还要有一个月才能从波帕扬到波哥大来。现在代他行使职权的是当选的副总统多明戈?凯塞多将军。据说这位副总统能胜任共和国的任何职务,因为他有着国王的仪表和威严,并且具有卓越的才干。将军以十分冷漠的态度向这位副总统问候,并以嘲弄的声调对他说:“您知道我还没得到出国的允许吗?”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尽管大家知道那并非戏言。凯塞多将军答应通过下一班邮车给他往托利马省洪达镇寄一份办好的护照。

    正式送行的人有代理总统的兄弟本城大主教,其他社会名流和政府官员及夫人们。一些文官穿着羊皮坎肩,军人们则穿着马靴,他们准备把这位放逐的名人送出一二十里路。将军吻了大主教的戒指和夫人们的手,面无表情地同贵族绅士们握了手。他对那些繁琐的礼节应酬得面面俱到,但对这座捉摸不定的城市却是格格不入。他不止一次地评论这座城市说:这里不是我的舞台。”他在大厅里转来转去,依次向所有人问候,对每一个人都讲了一句从礼仪书上学来的,经过慎重斟酌的话语,却没有正面去看任何人。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但带着发烧的痕迹。那么多年的征战,并没有改变他的加勒比口音,面对安第斯山人的怪腔怪调的发音,他感到自己的口音也愈发生硬。

    问候结束以后,他从代理总统手中接到一封由无数格拉纳达要人签名的信件,鉴于他那么多年的功业,他们对他的出国表示认可。他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装着阅读那封信,那更多的是表示对地方风尚的尊重,因为他不戴眼镜写得再大的宇都看不清。尽管如此,当他装着把信读完的时候,他向送行的人们说了些简短的溢美之辞,而且,那些话是如此得体,以致谁也不能说他没有读那封信。最后,他环顾大厅,并以难以掩饰的焦虑问道。“乌达内塔没有来吗?”

    代理总统告诉他,拉斐尔?乌达内塔将军去支授何塞?劳伦西臭?席尔瓦将军执行防御使命了。这时,有个人压过众人的声音喊道:“苏克雷也没有来。”

    这个消息他并不希望知道,因此他不能对这个消息宣布者的不良用心置之不理。他那一直阴暗躲闪的眼睛此刻突然闪出火一般的光芒,没有针对性地反驳道:“为了不惊动他,没有通知阿亚库乔大元帅我出发的时间。”

    看来,将军当时并不知道苏克雷元帅在委内瑞拉的使命已经失败,在委内瑞拉,人们没有允许他进入自己的国土。两天前他已回到波哥大,但没有人告诉苏克雷元帅说将军要走,这也许是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会首先知道这件事的。何塞?帕拉西奥斯知道元帅正在倒霉,心绪不佳,而且后来周围一直乱乱哄哄的,就忘了通知他。当然,他也一直在惴惴不安,以为苏克雷元帅很可能因未得到通知而不快。

    隔壁餐厅里,丰盛的当地早餐已经摆好:玉米馅饼、血肠米饭、砂锅鸡蛋、镶着花边的桌布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甜面包,一饭盒一饭盒又热又稠巧克力的饮料,仿佛是些香糊。

    房东故意推迟了早餐时间,为的是看看将军愿不愿出面主持,尽管他们知道他早晨只喝一杯虞美人加阿拉伯树胶熬成的汤药。不管怎样,堂娜?阿马利娅还是邀请了他坐在为他在桌子顶端安放的安乐椅上,但将军谢绝了这一荣誉,他面带笑容地对所有人说道:“我的道路还很长,祝诸位好胃口。”

    他踮起脚尖向代理总统告别,总统热烈地佣抱了他,这使大家清楚地看到将军的身体是多么的瘦小,而且在告别时显得何等孤独凄凉和软弱无力。接着,他又跟大家一一握手和依次吻了夫人们的手。堂娜?阿马利娅曹打算留他雨过天晴后再走,尽管她同他一样清楚,仿佛这个世纪雨都不会停歇的。可是,她看到他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起程,以致认为再要挽留就十分不妥了。男房东带着将军走到花园,冒着几乎看不见的毛毛细雨走到了马厩。他本想甩手拉着将军的胳膊搀着他,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是个玻璃人,但是他无意中发现,将军的身体里蕴藏着一种极大的能量,这种能量在他身上有如一股暗流在奔腾着,好像同那个虚弱的身躯毫无关系,政府代表、外交使团代表和军人代表,脚上沾着污泥,身上披着被雨水淋湿的斗篷,站在那儿等着在第一天上路时送他。但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哪些人出于友谊为他送行,哪些人出于保护为他送行,哪些人是由于要断定他是否真的要走为他送行。

    那支优秀的驮畜队是由100匹马和骡子组成的,是一个西班牙商人因盗马的事情败露,为换取免于起诉送给哥伦比亚政府的。将军登程时骑的是一头骡子。当马夫已经扶着将军踏上马蹬的时候,陆海军部长突然向他打招呼,叫了一声“阁下”将军两手抓着马鞍,脚踏在马蹬上,呆呆地一动不动。

    “请您留下来”部长对他说“为挽救祖国再作最后一次牺牲”

    “不,埃兰”他回答说“我已没有为之可以作出牺牲的祖国了”

    这便是最后的结局。西蒙?何塞?安东尼奥?德拉桑蒂西玛?特立尼达?玻利瓦尔——帕拉西奥斯将军永远地走了。他从西班牙的统治下夺取了一个比整个欧洲大五倍的帝国。为了维护这个帝国的自由和统一,他领导了20年的战争。他用铁脆将这个帝国一直统治到上个星期。但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他甚至连人们应当给子他的信任和慰藉都得不到。唯一十分清楚的是,他真的要走,而且知道他的去处的,只有那位英国外交官。他向他的政府写了一份正式的报告说:“留给他的时间,勉强够走到墓地。”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