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张爱玲(张爱玲传)_第五章劫后余生录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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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劫后余生录 (第4/5页)

是那到底不像这里的无牵无挂的虚空与绝望。人们受不了这个,急于攀住一点踏实的东西,因而结婚了。”(张爱玲:《烬余录》)——这解释了白流苏与范柳原故事的源头。“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这一杀那的澈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使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张爱玲:《倾城之恋》)

    张爱玲也将他们“看得透明透亮”了。她那时候还没有恋爱过,自然也没有结婚,可是她眼看了那些战时的鸳鸯如何在炮火中执子之手,与子成说。她为之感动,也为之叹息;为之祝福,也为之苍凉。

    后来傅雷化名迅雨写过一篇《评张爱玲》,认为《倾城之恋》不如《金锁记》,因为柳原与流苏的人性领悟是“笼统的感慨,不彻底的反省。病态文明培植了他们的轻佻,残酷的毁灭使他们感到虚无,幻灭,同样没有深刻的反应。”

    他推测:“《金锁记》的材料大部分是间接得来的:人物和作者之间,时代,环境,心理,都距离甚远,使她不得不丢开自己,努力去生活在人物身上,顺着情欲发展的逻辑,尽往第三者的个性里钻。于是她触及了鲜血淋漓的现实;至于《倾城之恋》,也许因为作者身经危城劫难的印象太强烈了。自己的感觉不知不觉过量地移注在人物身上,减少客观探索的机会。她和她的人物同一时代,更易混入主观的情cao。”他且指出“惟有在众生身上去体验人生,才会使作者和人物同时进步,而且渐渐超过自己。”

    然而傅雷并不一定完全了解张爱玲的身世,只是仅仅看过她的作品,知道她曾“身经危城劫难”故推测《倾城之恋》里“自己的感觉不知不觉过量地移注在人物身上”而以为“《金锁记》的材料大部分是间接得来的”

    事实上,《倾城之恋》固然没有虚构,发出了张爱玲在围城中最真挚的感慨;而《金锁记》亦同样并非虚构,它是有着深厚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积淀在支撑着,张子静后来的回忆录里明确指出,《金锁记》里所有的场景、人物,乃至细节、对白、穿着,都是有本可依的,他看到jiejie的文字,就想起现实中的七巧、长白、长安是怎样的——“我一看就知道,《金锁记》的故事、人物、脱胎于李鸿章次子李经述的家中。因为在那之前很多年,我姊姊和我就已走进《金锁记》的现实生活中,和小说里的‘曹七巧’、‘三爷’、‘长安’、‘长白’打过照面…‘姜公馆’指的就是李鸿章的次子李经述家…姜家分家那年,姊姊两岁我一岁。所以,《金锁记》前半部分最重要的情节…我姊姊是从小说中姜府的大奶奶玳珍那里听来的;有一部分则是我姊姊追根究底问出来的。…《金锁记》里的‘大爷’,真名李国杰,做过招商局局长、董事长兼总经理,一九三九年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他的妻子出身清末御史杨崇伊的家中…我姊姊就是从她的闲谈中,得知外人不知道的李鸿章大家庭中的秘密韵事。…李国杰的三弟李国罴,天生残废(软骨症),又其貌不扬,不易娶到门当户对的官家女子。眼看找不到媳妇,这一房的香烟就要断绝。不知是谁给出了一个主意:去找个乡下姑娘,只要相貌还过得去,收了房能生下一儿半女传续香火即可。这就是曹七巧进入李侯府的由来。…《金锁记》的后半部情节,多在写七巧爱情幻灭后怎样以金钱和鸦片控制她的儿子长安,女儿长白。到了那时,姊姊和我才进入这篇小说第二阶段的历史现场,和他们在现实生活里打了照面。…姊姊和我喊这曹七巧‘三mama’,喊长白‘琳表哥’,喊长安是是‘康姊姊’…”张爱玲的确和七巧隔着时代与身份,她同样也和像流苏隔着身份与经历——那时的她只有23岁,别说结婚,她还没有恋爱过呢。在危城劫难之后,她并没有在现实中握住任何一只手就此结婚了去,只是让小说里的范柳原和白流苏结婚了——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那是战争与和平的烬余人生。

    她曾在《烬余录》里诚心诚意地感慨着:“到底仗打完了。乍一停,很有一点弄不惯,和平反而使人心乱,像喝醉酒似的。看见青天上的飞机,知道我们尽管仰着脸欣赏它而不至于有炸弹落在头上,单为这一点便觉得它很可爱。冬天的树,凄迷稀薄像淡黄的云;自来水管子里流出来的清水,电灯光,街头的热闹,这些又是我们的了。第一,时间又是我们的了——白天,黑夜,一年四季——我们暂时可以活下去了,怎不叫人欢喜得发疯呢?”(张爱玲:《烬余录》)

    “这些又是我们的了”——从前她有过一回这样的感觉,是因为逃出了父亲的家,重新活过;这一次,这感觉来得更真实而更正大了,因为可以大声地说出来,和有着共同经历的人一起感慨——仿佛感慨着大家的感慨,那么这感慨便可以来得理直气壮,也更伟大些。

    个人是渺小的,而民众才伟大,即使是苦难与悲哀,也是民众的苦难和悲哀才伟大。

    那么这“民众”中的两个,躲起来静静地结了婚,为什么就不伟大了呢?

    傅雷在评论中说:“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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