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2:秋露危城_第六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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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1 (第8/8页)

过,却说已经搬走了。到底搬到哪里去,就连李十娘也说不上来。所以,周镳倒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他。

    “嗯,看上去他真是苍老得多了!不过,他跟子方一道过来做什么?莫非特意来迎我不成?”这么一想,周镳不禁严肃起来,立即摆好姿势,准备同对方行礼相见。

    然而,出乎意料,方以智虽然已经到了岸上,而且周镳分明就站在近前,他却像压根儿没看见、不认识似的,只管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擦肩而过,然后沿着绿杨掩映的堤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把周镳弄得目瞪口呆,老半天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派茫然。

    “仲老,”顾杲凑了过来,低声说“别管他了,让他自去吧。请,先上船去,晚生再向你说——大家都在那边等着呢!”

    周镳疑惑地望了年轻的士子一眼,只好点一点头,伸出手去,在仆人的搀扶下,多少有点费劲地跨到艇上,在舱中坐了下来。

    “嗯,方密之——到底怎么了?”待小艇在湖面上划出了几丈之后,周镳终于忍不住,怀疑地问。

    “哦,是这样的——”仿佛从某种思虑中被唤醒,顾杲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有点沮丧地回答“密之原来已经搬到天界寺去祝这事谁也没告诉,怪不得我们寻他不着。后来,是吴次尾打听到了,所以今日特地去把他邀了来。谁知适才在亭子里,张尔公说起,近日从北边逃回来的官员不少,据好几个人指证,说方密之在北京时曾失节降贼,被伪廷以原职擢用。其时密之尚未来到,朗三便说:”此事不妙,皆因密之名列复社四公子,久为小人权jianian所侧目。如今他做出这等事,闹不好,怕会给小人用做把柄,危倾我社。‘众人于密之降贼之事,本来尚在信疑之间,听朗三如此一说,倒担心起来。其时也未见定生有何主意,但等密之一到,他便同着次尾,把密之扯过一边,避开众人谈了老半天,也不知谈了些什么。

    待到晚生听见先生在这边呼唤,即速驾船相迎时,却见密之也不与众人道别,便匆匆跟着登船。适才,弟也试探过他,其奈他一言不发,是以始终未得其实。“周镳默默地听着,这才明白过来。其实,在此之前,他也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明朝京官投降“流贼”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他那位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的堂弟——也是复社知名人士的周钟。不过,他同周钟历来不和,近两年更是愈形对立,双方互相攻讦,势成水火。

    所以周镳对于堂弟的失节,并没有什么切肤之痛。相反,心中还有一种冷然的快意。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方以智也做下了同样的可耻事情。“哼,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你们当初贪生怕死,那么今天这杯苦酒,你们就只有自己吞下去!”

    周镳冷冷地想。于是,他抬起头,望着逐渐移近的湖心亭,开始把心思重新转回到即将来临的聚会上,不打算再理会方以智的事了。

    顾杲却显然有点不安,看见周镳不做声,他试探地说:“仲老,瞧密之这模样,降贼之事,只怕并非空xue来风。万一jianian人乘机煽惑,危倾我社,该当何以应之才是?”

    “各人有各人的账!”周镳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方密之降贼,我们却没有降贼!有什么可煽惑的?终不成,还能把我们也当流寇逆臣给办了?”

    “此言自是正理。”顾杲低着头,显得有点为难“只是今番降贼的京官不少。

    方密之而外,听说尚有陈百史、龚孝升、钱与立、吕霖生等,俱曾名列我社。眼下小人得势,气焰正张。只怕同文之狱,‘莫须有’亦可成谳。况且,听说连周介生也…”像给针扎了一下似的,周镳的脸色蓦地变了。不错,如果顾杲只列举前面那些人,说不定周镳还能平心静气估量一下,但一提及“可恶”的堂弟周钟,他满心积怨顿时又给撩拨起来。“哼,这个顾子方!我还当他平日精明机变,可以做条臂膀。

    谁知见了真章儿,却畏首畏尾,全不中用!”他愠怒地想,于是把手一挥,粗暴地说:“这会儿,不是还没见谁个在煽惑么?待煽将起来时,你再cao心不迟!”

    断然把对方堵回去之后,他就扭过头去,不再开口了。

    五

    由于距离并不太远,小艇在荡漾着涟漪的碧波中穿行了一会儿,湖心岛就到了。

    那是一个被绿树和山石装点起来的幽静小岛。

    当中立着一个四方亭子,建成小轩的式样。一条石子路从岸边的码头蜿蜒伸展过去。时值盛夏,远远一望,赭色的轩窗下莳着数十株美人蕉,正开得如火如荼。

    那一簇簇、一窠窠朱红、深黄的花朵,在肥满而阔大的绿叶衬托下,迎着晌午的阳光,显得分外鲜丽悦目。不过,令周镳感到意外的是,小码头上此刻空荡荡、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在那里迎候。仿佛社友们压根儿不知道他到来似的。这种情形,顾杲也发现了。

    “咦,这可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告诉他们,说仲老到了的呀!”他奇怪地说,同时向两旁转动着脑袋。

    周镳没有吭声,等船一靠岸,他就依旧由仆人搀扶着,踏上了码头。

    “哎,他们怎么一个都不见了?怎么都不出来?”顾杲愈加惊异而且不安“不成,待晚生瞧瞧去!”

    “不用!”周镳制止说,随即抬起眼睛,从浓眉底下朝亭子那边、注视了一下。

    当猜测不出这种明显的“冷遇”是出于什么缘故之后,他就一声不响地迈开脚步,径直朝前走去。

    的确,以周镳在社内的地位,加上近来他的身体一直欠佳,平日难得出席这种聚会。今天他应允下顾,一来是鉴于社内面临重大决策,二来也是给吴应箕一个面子。然而社友们明知自己到了,却不到码头上来迎接,这就使周镳意外之余,不禁起了疑心:“莫非他们今天请我来,并非要我主持大计?莫非陈定生受了那场挫折,还不死心,为着笼络人心,找回面子,他才串通吴次尾来设宴;又以为我必不会来,才装模作样地给我送帖子,如今我来了,他自必十分为难,因此挑动众人,来个拒不出迎,想把我挡回去?哼,要是这样子,我偏不回去,偏要与会,看你怎么办!

    “由于藏着这份猜疑,愈是接近亭子,周镳就愈加变得恼怒难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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