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太阳_第六章两处茫茫皆不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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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两处茫茫皆不见 (第5/7页)

风,跟他紧紧握手:

    “老同志!你这么早就来了?”

    “咳,开了四十几年电梯,上上下下都是洋人。今天,该着咱们自己人坐了,我能不来?”

    这老式的电梯像个黑铁笼子,四面都是铁栅栏,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秦震走出大门。小陈和司机小赵已经在门口等候。小赵是个精壮机灵的小伙子,他爱唱歌,一面开车一面哼着一支又一支唱不完的歌。秦震跟他开玩笑:“你这不是汽车,是马车,你听你马项铃一样叮铃当啷响得永远没个完!”这小伙子是个爱车如命,严守岗位的人。秦震一看拆除了车篷,橄榄色小吉普洗拭得锃光瓦亮。只隔一道街一拐就是鄱阳街。秦震和梁曙光一前一后走进一座大楼,被引到一间长方形的大厅堂里。秦震一进门,就见到前不久化装商人远道而来的武汉地下党的那位同志。当然,他身上穿的不是长袍马褂,而是一套阴丹士林布中山装,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位穿便服的人。秦震跟他握手招呼:

    “老李,你们配合得好哇!”

    那人仰天哈哈一笑说:

    “我不叫老李,我叫丁吉相。”

    他好像有话要跟秦震说,军管会姚锡铭副主任,却迈着匆匆忙忙的脚步走了进来。姚锡铭是野战军领导人,他出任的虽然是军管会副主任,但实际上是他全权负责。他见人都到齐了,就把手里的皮包往桌上一扔,两个肩膀一摆,把美国风衣甩到跟在后面的警卫员手上。他脸庞微瘦,浓眉下两只大眼却闪闪发亮,他笑吟吟地向大家招一下手:“来吧!大家都带来什么好消息?什么新问题?都说一说…”丁吉相说到白崇禧原要炸张公堤、武泰闸、水厂和电厂,毁灭大武汉。但在地下党“反破坏”口号下,广大群众纷纷动员起来,连上层人物也都一起行动起来了。当丁吉相谈到张难先、李书城等上层人士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特别说到张难先壮怀激烈,拼出性命,直冲到白崇禧面前。白崇禧见来势不善极力缓和,张难先老先生愤怒地把手杖在地板上敲得嗵嗵紧响,飘洒着一部长髯,厉声喝问:

    “你要炸掉武汉,我这一条老命就拼上了,你就把我绑在炸药包上,一起爆炸吧!…”

    在这正义凛然面前迫使白崇禧不得不答应:“这些地方不炸毁,不破坏。”

    说到这里,姚锡铭副主任不禁为之动容,称赞道:

    “民族的气节是不可侮的。真理总要战胜邪恶,蒋介石站在他那反动阶级立场上,就是无法看清这一点。”

    丁吉相最后说:只在匆忙逃退时炸毁了江面上的一些船只和趸船…

    姚锡铭主任点了一下头:

    “那就是说,武汉这个大动脉随时可以活跃起来了?”

    秦震巡视了一下这敞亮、豪华的大厅,地板亮光光的,屋顶上垂下缨络式的吊灯。

    ——他判断这就是那个舞厅!

    关于这个舞厅,曾经喧闹一时,颇有传闻。据说有美国军人参加的舞会上,烟雾弥漫、丑态百出,电灯突然一下全部熄灭…丑闻!丑闻!他几乎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却从心中升起一股愤懑。尽管历史扫除了一切yin秽与污垢,可是,就像刚洗干净的被单上留下一堆老鼠屎…

    等他控制了自己思路时,听见梁曙光正在汇报:

    “今天一早,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工厂工人都上班了,连市政府的职员都坐在办公桌前,等候清点,交接,连一根铅笔也不少。只是电机厂给特务放了火,烧了四间厂房。”

    姚锡铭很注意倾听最后这一点,点一下头说:

    “是呀,百孔千疮,百废待兴,大意不得呀!昨天的历史虽然掀过去了,但今天的历史却还未全翻过来。”

    汇报完毕,姚主任全身洋溢着喜气(不过,久经沙场,久历风霜的人,不会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来表示喜悦韵,他有适合于他的身份的神态、风度),姚主任说:

    “来,让我们到楼顶欣赏欣赏大武汉的风光吧!”

    他健步在前,登上顶楼。大江的反光很刺眼,蓝天上缓缓飞着一朵一朵棉絮似的白云。整个大武汉一望无际,影影绰绰罩在一层阳光雾霉中,像一面大海。姚主任脸上展开了笑容,笑得坦率、真诚。他一眼瞧见这里那里有一些烟囱冒着黑烟,他伸手一指,说:

    “看!烟囱冒烟,武汉开航了!…”

    从通衢大道上传来嘈杂的市声,这是无法分辨,庞杂混乱,而又充满生气的声音,这里面偶然响起一阵汽笛、车铃,像一曲交响乐中的吹奏乐器声一样美妙动听。

    这时,秦震与丁吉相在小声交谈,说什么,谁也没听见。不过,梁曙光敏锐地感觉到,这谈话的结局是令人不顺畅,而且有些懊丧的。梁曙光想,他们必定说到营救白洁未成的事。

    由于姚锡铭正患肩周炎这种讨厌的病症,一上楼头,秘书就赶上来给他披上风衣,他猛一转身,风衣随着铺散了半个圆圈,他已面朝长江。江上传来嘹亮的航笛声,但见江流浩荡,万墙如云,秦震想说什么,但只叫了一声:

    “姚主任…”

    就停住了,因为他听到姚主任正在低声吟诵: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秦震刚把要说的话吞下去,姚主任双眸闪出一股英气:

    “好呀!心脏跳动起来了,什么叫解放?就是给这大城输进新鲜血液,让它恢复元气。老秦!你记得进沈阳吧,陈云同志天天派人到街上去考察,计算着:今天有几家商店开了门?明天有几家商店开了门?有一天汇报有三十多家开门,陈云同志就拍了一下手心说:行了,沈阳老百姓相信我们了。”

    “是呀,那时难呀!可是在这里连一天都不用。梁曙光,你们是昨天几点进城的?”

    没等梁曙光回答,姚主任就旋转着风衣,又转回楼下去了。

    走入大厅时,姚主任在前,秦震在后。

    姚主任一回头,他那两道眼光和秦震的眼光相遇,好像说:

    ——武汉人民没有忘记大革命的失败者啊!

    ——不会,他们怎会忘记。

    这两位在北伐战争中参加过汀泗桥作战的老军人,这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心情,由于非别人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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